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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四,你辛苦了。」

  小四用力摇着头,小声地说:

  「娘,刚才我跟严大伯说是妳病了,他就不敢贸然进屋,要说是爹病得没法起身,他一定二话不说进来看爹。」

  「你真聪明。」

  「那个……娘……」声音变得更低了:「一早我出去瞄瞄,才知道昨天傍晚应城里的人去烧船。」

  「船?」佛哥哥嘴里也说有船要载他走的。

  「那是城里的习俗,每年五月初,放烧船沿着河道流,驱瘟鬼……」小四吞吞吐吐:「瘟鬼赶上天了,城里就不会有莫名的疾病传染作祟,可是今天早上他们回来的时候,城里还是无故死了四、五个人……是、是咱们马车经过的地方。」

  马毕青脸色微白,低声说:

  「别让你爹知道。你去把包袱拿来,还有那把剑拿长布包好,等你爹一醒,咱们就走。」

  小四用力点头,赶紧回隔壁房里去收拾。

  她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暗暗运气让四肢活络起来,抬头往床上望去,不知何时他已经清醒,正看着她。

  他脸色虽然惨白,却无鬼魅青光,只是神色十分疲惫。

  「佛哥哥……」

  「原来是应城习俗啊……」他慢吞吞地起身下床,然后说道:「我就说,到底是哪儿来的大罗金仙逮着我了。」取过房内唯一的披风,披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俊目凝视她,嘴角抹上温柔的笑:「青青,妳冷醒我了,刚才有一瞬间,我想起有一年,咱们在北方过冬,两人抱在一块取暖呢。」

  本来她已经将泪眨掉了,听他一说,新泪沿腮落下。

  他浅笑:「要是咱们平康县也有这种习俗,说不得咱们就不会落得这种地步,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过这也不打紧,一家子在一块最重要,是不?咱们快走吧。」

  「佛哥哥,你能走吗?我背你好不好?」

  「不好!」他哼声,抹去她冰冷冷的泪珠。「我是堂堂男子汉,又是妳丈夫,岂有让妻子背丈夫的道理?这条路我还走得了。」

  「那……」她伸出手。「佛哥哥,我走不太动,你扶我总成了吧?」

  他盯了半晌,不知该不该说她变聪明了。紧紧握住她冷冷的小手,清楚地感觉到她将他疲累的重量分了大半过去。

  「不去告别了,省得麻烦。」他叹道:「既然船驱走了这城里的瘟鬼,还会有人莫名得病,不赶快离开,迟早会惊动其它界的鬼神。」

  「嗯。」

  小四拎着包袱抱着剑跑进来,看见万家佛已经清醒,高兴地叫道:

  「爹!」

  万家佛泛白的唇微扬:「小四啊,你的歌声还不错,就老是抖着音,爹听了一晚上,差点被你逼得跳起来骂人。」

  小四脸一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哽咽:「爹怎么教的,小四就怎么唱的!」

  「嗯……等过几天,爹再换道词儿让你唱好了,保证就算你抖着音照样唱得好听。」

  第六章

  「信役一直在等我?会有什么要紧事?」严仲秋一路走向大门,问道。他平常不写信的,跟民信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哪有事能找上他的?

  「说是有事跟大老爷说,好象是有点秽气的事。对了,大老爷,小少爷今儿个早上有点不对劲,平常他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今天一早就听见他在房里大叫,不准任何人进去。」家仆在旁报告着。

  「小夏?」怎么一个接着一个都出事了?明明刚烧船去瘟回来,却发现弟妹生了病,淑德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一反常态出来跟他问安,完全不像过去几个月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见人的妹子。

  严仲秋走到门口,看见门外的信役,以及刚走过来的冯二哥,他微讶:

  「冯二,你今天有事?」

  冯二哥笑道:「我是来见小青,呃,万夫人的。昨天傍晚我跟严爷烧船回家后,想到她老问我万相公在平康县的作为,也许是续弦的关系,她对自家相公想知道得更多,我想了想,应该再跟她说个明白,她嫁对人了,万相公绝对是一个能在这种世局里保护妻小的人,顺道……我带了把好剑送给她,万相公是读书人,要遇上山贼什么的,万夫人有剑在身也能保护自己。」语毕,叹了口气。

  续弦?严仲秋一头雾水,但看信役在旁等着,只好先跟冯二哥做个手势,要他等会再谈。

  「小兄弟,你专程找我有事?」

  那信役连忙掏出三封信,说道:「严大爷,这是您寄到平康县万大爷那儿的信,那儿早是空宅子了,以后您不必再寄了。」

  严仲秋闻言,愣了下,接过信。

  「空宅子?家佛倒没跟我提过他卖了宅子……小兄弟,谢了。」见那信役迟迟不肯离开,严仲秋回头对家仆喊道:「去取串铜钱打赏这兄弟。」他的声音本就如破晓洪钟,乍听之下简直像是在发火。

  那信役连忙摇头,解释:「严大爷,我不是要讨赏。我是想,您要不要知道万大爷的去处?我特地帮您问了。」

  「这倒不必。要说他的去处,问我最是清楚,万大爷一家现在就住在我府里呢。」

  信役瞪大眼。「一家?」

  「怎么?万大爷,加上他妻子小儿,不就是一家吗?」

  信役闻言,脸色微变,勉强挤出笑来。「严大爷,您要不是说笑话,就是万大爷在半年内又娶新妻吧?也对,难怪他会变卖家产,搬离伤心地,这样一来,重新振作娶新妻,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旁的冯二哥同意地点头。

  「你在胡扯什么?」严仲秋莫名其妙,吼道:「他妻子就一个,没变过啊!」

  「不可能!」信役叫道:「他妻子早就死了!」

  「严爷,小青是续弦没错!」冯二哥也跟着插话了。

  严仲秋看着他们两个,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胡说八道!」

  信役双拳紧握,大声说道:

  「严大爷,我说的句句实话!我问过平康县大半人,万府半年前死了夫人,是得急病死的,当时万大爷还痛不欲生,跟着吐血伤身,不肯离开尸体。七日回魂日那晚还守在灵柩前……」说到这里吞了吞口水,才有胆再说:「听说,第八天,他带着七岁大的儿子跟棺木走了,从此就没有再回来了,连家产也是他不知打哪雇来的人来县内变卖的,他一走,平康县没多久就遭战火波及,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冯二哥点头,沉声道:

  「跟我听说的一模一样。他一走,平康县县官吏员也不以为意,只当少了个交好的书生,后来平康县卷入战火,百姓才知道之前全仗万相公在县官知府之间周旋建言,上呈主意,避开战火。万相公一走,县官就被暴民给杀了。」

  严仲秋听这二人愈说愈夸张,明明家佛的妻子就在府内,看起来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但见这信役脸上的恐惧又不是在做假,而冯二刚才说到续弦——根本不对,他当初去喝家佛喜酒,其妻确实就是叫马毕青啊。

  「你说这万大爷叫什么?」他问信役。

  「万家佛!这我都问得清楚了!儿子取名佛赐!」

  「……妻子呢?」严仲秋脸色凝重。

  「马毕青!」信役大声地说:「脸似桃子,大眼清秀,约莫二十三、四岁,懂得武艺,死于半年前,万大爷最后带走的棺里躺的就是她!」

  冯二哥闻言,错愕万分。

  严仲秋听他信誓旦旦,心中恼怒不已,也跟着大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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