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赵雅儿浑身一震,这才真正地冷静了下来。
父亲死了,她若是再出事,母亲往后该倚靠谁呢?
沈纤纤见她已经恢复理性了,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地说道:“赵姑娘.令堂那里虽有重兵看守,但要将赵夫人偷渡出来倒也不难,但是,你们往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也不知道!”赵雅儿黯然地说道:“我们这一逃,潘继光必然派遣重兵追捕,我真的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即使有人敢收留我们母女,只怕也会给对方带来灾祸吧!那么我们又怎能连累人家?”
天下之大,却已无容身之处了。
“赵姑娘,不如……”独孤毅缓缓地说道:“到北夏去吧。”
北夏?
沈纤纤心头一凛,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赵雅儿一听却叫了起来,“北夏?那是敌邦啊!你怎能要我们躲到那里去?”
“你以为……”独孤毅定定地看着她,“南齐还有你们母女的容身之地吗?”
“我……”
“你父亲一生忠贞爱国,却落得如此下场,虽是因为潘继光的谗言,但若非南齐皇帝的放纵,潘继光焉能如此?”独孤毅叹了口气道:“为人臣子本该忠君爱国,但若是遇上了昏君、暴君,这样的忠诚岂不成了是非不分的愚忠?这对那些饱受苛税之苦的百姓而言,赵将军的忠诚,无异是昏君的帮凶!
赵雅儿浑身一震,默然不话,她知道生性愚忠的父亲也曾在皇帝的命令下杀害了不少无辜且忠贞的臣子,父亲今日的遭遇其实在当日便可预见的了。
“去北夏吧!”独孤毅劝道:“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吧!”
“我母亲……”
“放心,我已经另外派人去接她了。”眼角看见沈纤纤微微一震,投射过来的眼神阴晴不定,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来救了你,自然也得将赵夫人一起救出来才是。”
沈纤纤以陌生而的眼光瞪着他,“你……早计划好了这一切?”
是什么样的夜盗不但会好心到去搭救落难的忠良之后,还能使唤手下分头去救人,更能神通广大地将人送到北夏去避难?
独孤毅瞪了她一眼,“这场合不适合问这些吧!”
“我……”沈纤纤正要开口,屋外却传来一声惊呼。
“咦?怎么都倒在地上?”门口突然出现一名婢女,一看见房内竟站着两名黑衣蒙面人,立即尖叫了起来,“哇!有贼!”
沈纤纤连忙点了她的穴,但惊骇的尖叫声仍远远的传了出去,整座府第立即起了一阵骚动。
完了,她无力地呻吟了一声,被那个嗓门特大的婢女气死了。
本来想无声无息地救走赵雅儿,这会儿倒是闹了个沸沸扬扬,只见整个府第在瞬间亮了起来,侍卫拿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这就是我阻止你出来冒险的原因。”独孤毅凉凉地说。
都这时候了还有时间说教!
沈纤纤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也知道这会儿得赶紧离开,没时间再来数落他了。
独孤毅背起赵雅儿,两人一前一后地逃出了国舅府,他们两人的轻功都不错,但身后的追兵却仍是穷追不舍。
独孤毅一看追兵越来越多,便道:“我们上屋檐吧!这批侍卫没几个有高来高去的本事。”
两人纷纷跃上屋檐,身后的箭羽破空声更加密集,侍卫长一看追赶不及又担心敌人在暗处埋伏,竟不顾赵雅儿的安全下令放箭,霎时上百枝羽箭齐发,全朝着三人的背部射了过去。
沈纤纤迅速抽出暗藏在腰带上的软剑挡去了大半,剩下来的已伤不了他们了,她武功虽不弱,却极少与人动武,腰间软剑更鲜少出手,这一回能挡下漫天箭雨,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独孤毅赞许地对她笑了笑,她的武艺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功夫不错,看起来你挺有当夜贼的本事。”
“是啊!我正等着取代你夜枭呢!沈纤纤不禁也得意了起来。
独孤毅笑了笑道:“喜欢我就让给你,我巴不得能休息呢!”
与其让她莽撞地在外头乱闯,不如把她带在身边,能够多个帮手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
独孤毅微微地闪了神,差点没躲过疾射过来的飞箭。
“小心!”
沈纤纤本以为他能轻易地躲过,后来又看见他竟然完全没有闪躲的意思,连忙帮他挡了下来,身上也惊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竟然差点被射中!
“别分神!他们就快追上来了。”
什么呀?
他答非所问的回答惹得她大皱眉头,她相信他的失常是有原因的,不过这可不是能追问的时机。
几枝羽箭惊险地从他们的身旁擦掠而过,不过侍卫倒真是没有能追上屋檐,他们翻过一栋又一栋的屋瓦,侍卫们只能辛苦地在地上追逐,射出的羽箭也没能拦得下人,追逐的脚步越离越远,等到他们逃至城郊,追兵早已不见踪影了。
“看样子我们已经甩掉追兵了。”
不一会儿,藏身的破庙已在眼前,独孤毅这才放慢了脚步,这时破庙里窜出一名蒙面男子,一看见跟在他身后的沈纤纤不禁愣了一下;两眼露出了警戒。
“她是谁?”蒙面男子问道。
“她叫幻月,是来帮忙的。”
独孤毅解释了沈纤纤的立场,顺手再把伏在他背上,已经呈半昏迷状态的赵雅儿推到他的怀里。
帮忙?
蒙面男子接过了赵雅儿,却仍是神色不豫地瞪着地。“你确定她是可以信任的吗?”
独孤毅微微一笑,“我确定。”
蒙面男子狐疑地瞪着地,“你可别胡来!”他又看了沈纤纤一眼问道:“她受伤了吗?”
受伤?
独孤毅一惊,回头看见她站得直挺挺,半点也没有受伤的迹象,倒是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浸湿了大半,他松了口气,微笑才要浮现,却立即强凝在唇角。
浸湿她衣裳的不是汗是血,她伤在左肩,肩胛上还插着箭矢,黑色的衣料吸饱了鲜血,顺着她纤白的指尖滴落在脚边的草地上。
“幻月!”
下一瞬间独孤毅发现自己已经接住她虚软的身子,她的鲜血沾染了他一身,巨大的恐惧涌了上来,他竟慌得差点站不住脚。
她受伤了!他竟让她受伤了,还连她受了伤都不知道。
独孤毅浑身发冷地抱着她,脑袋一片空茫。
“愣在这里做什么?”蒙面男子受不了地翻着白眼,“先把她带进去疗伤啊!”
一句话提醒了独孤毅,他这才赶忙抱起比纤纤奔进破庙。
蒙面男子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的背影。这人是怎么回事?这样子的夜枭如何能活到现在?
是人在动了心、动了情之后,脑子就不中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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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
看着那张平凡陌生的脸孔,独孤毅简直吓坏了。
难道他错了?幻月竟不是沈纤纤?那她是谁?她是……他……
他一直以为幻月便是沈纤纤,是那个初次见面便难以忘怀,留给他莫名悸动的女孩,他以为他的妻子是无与伦比,他以为沈纤纤终将与他飞跃在夜空中——
所以他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如今……
沈纤纤仍是他胆小如鼠又弱不禁风的妻子,而他所倾心的幻月却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子!
天!他爱的,竟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女人,那他所爱的,究竟是哪一个?是那个体弱多病却清艳绝伦的沈纤纤?还是眼前这个容貌平庸却有着过人胆识的幻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