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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一身朴素的灰色囚衣,恕蕊的神情看来有些惨澹,未施脂粉的她,脸上隐约浮出淡淡的小雀斑;所染的一头黑发也渐渐的褪色,又变回原来的酒红色。自从那天被季敖狠狠的一巴掌将面具拍落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一切都完了,她再也无法从恕堇的身边抢回季敖了;如今脑中所想的,就是希望赶快被引渡回台,痛快的给她判个死刑,让她结束这罪恶的一生。
「梁恕蕊,有访客要见你。」一名狱卒前来传话。
恕蕊不知在这人人唾弃她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来见她?莫非是季敖?他还想来见她一面?
抱着小小的渴盼,恕蕊还是强提起精神,将额前的乱发拨了两下,她要给季敖看到她最好的一面,给他留下她最美丽的影像。
「季……」一进了会客室,恕蕊才喊了一个字,立即又缩了回去。「你……你来这边干嘛?」
「你在这里一切还好吧!」恕堇远远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很平和。
恕蕊侧过脸。「你不用在这儿假惺惺,我用不着你来可怜我,季敖是你的,我不会再和你争了。」
「我们姐妹之间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不能和平相处吗?」恕堇想走向前,可是恕蕊的脚步却往后挪移,绐终和恕堇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现在赢了一切,当然会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好让人家知道你是多么的慈悲。哼!梁恕堇,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今天会有这样的局面,是我自己没有计划好,要不然,你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可怜我。」恕蕊心中仍旧有着深深的心结,她输了,但不要人家来施舍同情心。
恕堇大胆的跨步将恕蕊逼进角落,她张着大眼睖视着她,要恕蕊仔细的看清她的脸。「我真的赢了吗?失去品蓉、失去我的脸、也失去了一个妹妹;你说,我赢了什么?就一个季敖?但失去的那些东西却再也找不回了。」恕堇提高嗓音,她不懂,恕蕊活着就为了意气之争,而罔顾其他更珍贵的情感。
「那我呢?」恕蕊又想起从小到大,她过的是怎样不受重视的童年岁月。想着,彷佛一把利刃划过她心房,教她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没有亲情照料、没有朋友欢笑、更找不到一个爱她的男人,那种度日如年的生活,教她真是生不如死。「你为我着想过吗?我一生不就是个血淋淋的悲剧,往后的日子,我注定是要老死在这幽暗的监狱里,你还有季敖疼你,我呢?谁会来关心我、多看我一眼呢?我现在变成这副德行,不正是你朝朝暮暮期待的吗?」
「只要你真心改过,我和季敖会请求法院从轻量刑;说不定几年后你就可以假释出来。而且我也只有你一个手足,自是不愿见你在监狱里受折磨。」恕堇还是愿意原谅她的,但愿这样做,能融化恕蕊这颗冷冽的冰心。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从小到大,我是那么的好强不服输,倔强的个性让我更加的充满自信,让我能一一击垮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包括你在内。」恕蕊看向恕堇。「可是现在,唯一能赢过你的自信心已彻底的被你的坚强爱意所取代,我看到的梁恕堇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怕事、懦弱、没有主见的小女人;今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从你身边将季敖带走,放心过你们的生活吧!」
「恕蕊!」这是两姐妹从小到大最为知心的一次谈话,这样的和谐关系为何来得如此的慢,她多想她们两人可以成为别人眼中看到的亲亲好姐妹。
「等到季敖病情好一些,我们就回台湾去,把这里当作我们结束纷争的地方,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恕堇上前主动的握住恕蕊的手,那份情意交融的传达,像是迟来的春天捎来的暖风,温暖恕蕊枯死的心房,又乍现新意。
「再说吧!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恕蕊悄悄松脱了恕堇掌中的温馨,不再多说一句便随狱卒回到囚房,她的良心至今还不能原谅自己,更想不到恕堇是如此的不计前嫌。
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走廊的恕蕊,恕堇不知以自己的力量能如何去帮助她,只求她真的能自我醒悟,早日跳脱出这厚重如棉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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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早晨,恕堇戴着金色的面具和季敖去接回品蓉的遗体,她始终不肯在季敖面前卸下面具,深怕季敖心中会有疙瘩。
自从面貌遭受重大创伤,她一直耿耿于怀,对自己的伤疤产生极大的自卑,虽说季敖并不嫌弃,可就一个女孩子的心理来说,容貌可是她的第二生命,在没有痊愈之前,季敖只能隔着一张金色的面罩想像恕堇的容颜。
「品蓉现在是不是已经到天上去了?」看着烈烈的大火将品蓉的遗体吞噬,她心生无比的愧疚,只有默默偎在季敖的怀中,遥想过去的回忆。
看到恕堇那难过的眼神,季敖将她拥得更紧了。「她是一个这样善良的人,上帝当然会带她到天堂,你身体尚未复原,就别想太多了。」
「季敖,我已失去了品蓉,你不能离开我,我无法忍受再一次的打击,答应我好吗?」恕堇更加窝进季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那股阳刚的气味,那是安定她惶惶不安的心灵的最好良方。
「我答应你,不管以后有再多的险阻,我也不畏缩,我们的感情无法再接受一丝一毫的破坏,我这一生就要定你一人了。」季敖感觉得出她内在的不安,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了,今生今世都还不完。
「季敖,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台湾?」
「等到泰国警方将恕蕊的罪状做出一份完整的报告,我们就可以回台湾了。」他将下颔支在恕堇的发上,两人像是相依为命的伴侣,寸步也离不了对方。
恕堇语带疑惑,抬头凝视着他深黝的黑眸。「恕蕊会不会被判很重的罪呢?」
「她是杀害品蓉的最主要疑犯,要是查出品蓉身上的刀伤是恕蕊所为,我想,她最轻也会被判无期徒判。」
「恕蕊所持的凶刀还没有找到吗?」她想知道这关键凶器是否已落在警方手中,因为那关系到恕蕊的刑责。
季敖摇摇头,「还……还没有。」那话像是硬挤出来似的。
其实那把刀还一直被季敖收着,他迟迟不拿出来,就是不想恕堇伤心,然而他对恕蕊所作所为的不谅解,却又让他舍不得将刀子丢弃。徘徊在爱与恨的十字路口,令他矛盾怅然。
「你是说要是没有确切证据指控品蓉的死是恕蕊所为,她的刑责就会减轻不少,对吗?」她是想让恕蕊受点教训,但万一恕蕊真要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她对远在美国的父母亲又如何交代。
「嗯,那么可能就只有绑架未遂,轻判个几年的徒刑,而且我想她要是只有这一条的罪行,你一定会尽全力为她辩解。」他太了解恕堇的心肠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恕蕊断送前途。
「现在的问题是品蓉的案子悬而未决,不知品蓉身上的刀伤是不是真为恕蕊所为。你猜,真的会是恕蕊推品蓉跌下摔死的吗?」恕堇当然不想看着恕蕊被送进刑场,好歹她们也是亲姐妹。
季敖本来可以回避敷衍恕堇的,但是许多问题都卡在他捡到的那把凶刀上,他皱紧了眉,眼光闪烁飘忽,立刻引起恕堇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