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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她已嫁作人妇,更不再是小女儿了,不比从前的随意自在。甚至不再向人疑问那些稀奇古怪、想也想不透的问题,自发又自觉的认清自身的处境,而驯良安静,唯丈夫是从,步上和大乔小乔甘心的一样的路途。

  虽然觉得像被无形的什么,从里到外,束缚住全身,有时甚至快透不过气,却也有一种安心的甜蜜,无可奈何中聊有些些的安慰。

  日子就是这么着了吧?平顺、安稳且家常。

  要不然,她也不敢去多想。

  心头那时燃时灭,一不留神时便窜起的、微烧的火簇,不提防了怕要燎起一片的火原,她只好牢牢将它锁在最角落里,任烟尘去埋,逐日将它窒息。

  她点着油灯,一阵摸索,很快将灶火起了起来。然后开始淘米洗菜,又忙着往灶里添柴,跟着舀水、浇水……陀螺似地旋个不停。

  正忙着,身后冷不防有人蹑手蹑脚靠近,围了件长衣披在她身上,连同长衣顺势拥住她肩膊,热热的脸庞狎昵的抵在她裸凉的脖子上。

  「小心别受寒了,娘子。」体贴细心的崔从诫,眷恋多情的紧贴着她,舍不得放开。

  「怎么起来了?」二乔羞红脸,压低嗓音,怕惊醒屋里其它人。

  崔从诫舒适地枕在她肩上,双手紧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懒声道:

  「妳不在床上,被里怪凉的,教我怎生睡得安稳。」

  这样啊……二乔抿嘴一笑。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快快放手,不然要是被瞧见了就不好了。」担心地朝厨房外瞄了一眼。

  「不会这么巧的,别担心。」崔从诫咬咬她的耳朵,悄声道:「不然,妳再跟我回房去。妳每天那么晚才回房,天未亮就起床,实在叫我好想!」

  「别闹了,相公。」红晕飞上腮帮,羞赧的笑意噙在嘴角,生怕人听见了。柔情地拿开他紧揽的双手。「你来得正好,帮我尝尝这个。」舀了碗羹汤递给他。

  崔从诫尝了尝汤,抿抿嘴,神色莫测高深。

  「怎么样?」她紧张地盯着他。「滋味如何?」

  「妳自个儿吃吃看便知晓。」崔从诫勾勾嘴角,将她拉到怀前。「来,我来喂妳──」又含了口汤,吮送到她嘴里。

  「相公!」二乔讶呼一声,温热的汤随着那滚烫的唇舌推送,噎入她喉里。

  教她羞极了,久久无法抬头。崔从诫看得得意,硬要将她的脸扳向他,噙着柔柔腻腻的笑,说道:

  「妳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必害臊。」

  「可我──」要是被瞧见了,要她怎生是好。「你千万莫再胡闹了,相公。要是被瞧见就真的不好。」

  「是是!我心爱的娘子。」

  二乔睇他一眼,掩不住眸子里的笑意,流露出几分风情。

  「现在可以说了吧,那羹汤如何?你看是否合娘的胃口?我不知娘喜爱些什么、爱尝哪些味道,正愁着呢。」

  「所以就先遣我尝了,是不?」崔从诫笑道:「没关系,滋味好极了,娘一定会喜爱。」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真的是放心了。夫妻虽恩爱,但她不谙其它人的脾性,尤其是翁姑的喜恶,百般想讨好。

  「其实要讨好娘很简单,妳只要赶紧生个胖娃儿──最好是多生几个,我保证娘就一定笑得合不拢嘴,疼妳如心肝。妳看大嫂、二嫂,二嫂连生了两个女娃,而大嫂不过因为替崔家生了个壮丁,娘的心就对她多偏一些。所以喽──」崔从诫说着笑起来,笑容暧昧地缠住二乔的细腰。

  二乔红脸笑了笑,竟不合时宜地想起小女儿时在李嬷嬷家看到的,那生了一窝猪仔的猪母。

  「如果生不出来呢?」不禁探问。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过,妳可得小心,可别像嫂子她们那样,生完孩子像胀了风的皮糖,粗壮得像水桶,痴钝肥满,抱也抱不动。」

  她睇他一眼,偏脸问道:「我懂得。但……呃,倘若我迟迟未能有消息,那……嗯,该当如何……」

  「那我可就得休了妳不可。」崔从诫玩笑道。

  二乔脸色白起来,惊愕地望着崔从诫。

  「你说什……」

  「只是玩笑话,妳千万别当真!」他连忙安抚她:「我费尽心思才娶到妳,怎舍得放开妳!妳千万别多心,娘子,嗯?一

  「我以为……以为你……」心中甚委屈。

  他又搂紧她的腰,存心惹她脸红,在她耳根舔咬道:

  「妳以为怎么?傻瓜!我疼妳都来不及。所以喽,我们赶紧回房去行行生娃儿的要紧事吧。」

  她果然又脸红了,羞臊地睇了睇他。先前的委屈搁一旁。

  「不成的。你莫再瞎闹了,相公,快放开我吧。」

  「是、是。」崔从诫连声称「是」,挽起袖子,体贴道:「我也来帮忙吧。」

  二乔摇头。「这不太好。」

  「怎么会不好!我们这叫『妇唱夫随』,夫妻同心一起洗手作羹汤。」

  她不禁被惹得笑出来,随即惊醒,连忙伸手掩住口。

  笑意盈盈地望着一辈子要与她为伴的这个男子。她脱下新嫁娘的嫁衫,洗手作羹汤,但丈夫蹑手蹑脚的来,体贴的为她披衣尝汤。这样的甜蜜和乐,夫复何求!

  心头时而仍会闪烁的那身影,想起仍微痛的……她应当要把他忘了,再不能去想。

  已经是他人妇了。不思量,不能再思量。

  ☆ ☆ ☆

  从古以来,泰山就是皇帝封禅的所在。登泰山,先要遥拜参门,在山脚下的「岱庙」因而修筑得宏敞雄伟、巍峨不凡。到泰安半月有余,光藏一直在千福寺挂单,尚未到岱庙朝拜,这时遥见庙宇的门楼瓦檐,不禁觉得一丝惭愧。

  「顺吉!」老妇叫着儿子的名字。

  前头一间小木屋,茅草盖顶,从屋外一眼就可以洞穿屋内的一切,空荡荡的,简直家徒四壁,穷得可以生霉。门外空地躺着一名男子,听见叫声,动了一下。

  「娘,我没事──」他试着转动脖子。

  「光藏师父,请您救救我儿子!」老妇急得抓住光藏的手。

  光藏安抚她:「您别急,大娘。」

  他先询问男子一些问题,一边察看他的伤势,再检视他的眼色及神智。原来男子想修盖屋顶,却失足跌到地上昏了过去,在老妇和光藏到达之前方才醒转。

  「令公子摔断了腿骨。」光藏对老妇道:「不过,幸好,他的头没有受到太大撞击,我看他的神智及眼色都十分清醒正常,应该没什么大碍;腿骨只要静养一段时日就会愈合,您不必担心。」

  「光藏师父!」悟真适巧将药箱送来。

  光藏取出他屯积的草药,剁碎了敷在男子断掉的腿骨上,又找了木板将他的断腿固定好,交代道:

  「这段日子,千万要好好躺着休息,让骨头愈合;我再开一些药方给你,有助于强健筋骨。」

  男子却面露忧色。「我家就只有我娘跟我两个人,我不能工作,日子该怎么过!」

  光藏寻思半晌,说道:「这样吧,这段期间我就留在这里,该做些什么,你尽管吩咐我。」转向悟真──「悟真,就劳烦你回去跟住持师父说明。」

  「光藏师父!」

  「这怎么成!光藏师父──」

  悟真和老妇母子同声脱口叫出来。老妇母子愧不敢当,不敢接受。悟真更是急,像热锅上的虫蚁。

  光藏只是微笑,决定了就决定了。

  老妇一家种菜餬口,在屋宇后的空地辟了个菜园。他每天到菜园翻耕,挑肥施种;又到村井打水,到野地捡拾柴薪,甚至攀墙爬顶及敲锤打钉修缮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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