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股温暖的感觉自她心口处泛开,令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身体很直觉地向温热的源头靠近。
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有只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带着怜惜的吻轻轻点着她的额、她的鼻。她的唇……
「擎烈?」她张开迷蒙的眼,很开心地搂住他。「你回来了!」
「嗯。」见她已经醒来,他便毫不客气地攻占她的红唇。
他吻得既深且狂,几乎让人没有喘息的余地,她紧紧抱住他,在两人的唇舌纠缠间,感受到他心绪的不稳定。
「怎么了?去寒武城这趟谈得不顺利吗?」他终于放开她,让她得以大口喘息,而后又欲欺吻,她连忙抵住他。「还是寒君策出怎么难题了?」
「不算难题。」
「不算难题?那你在烦心怎么?」
「宁香,妳可记得八年前,妳延迟上京的理由?」他不答反问。
「爹娘说是因为我突然大病一场,不适合舟车劳顿,所以要我病愈再上京。」
「生病的原因?」
「这我就不记得了。」
「上京路程中发生的事还记得多少?」
「完全不记得,只知道后来有一个身形佝凄、看起来很慈祥,明明年纪颇大,脸颊却光滑如丝的诡异婆婆等着我醒来。」
「记得她对妳说些怎么吗?」
「她说,」皱起眉回想着。「说我算是命大,有人先帮我解了大部份的毒,但是因为……因为……」说着说着,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
难怪,难怪在莫离山上,听到晏大哥提起时,会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的记性明明一向极好,怎么会没有想到?而这么明显的线索,她又怎么会把它遗忘?
「因为怎么?」他急问。
「因为沉仙和水仙照结合而成另一种相互冲抵的毒,而我所服食的解毒丹并无法解除其所作用而新生的所有毒性,再加上之后的冲击过大,所以我身上的余毒虽然已经解了,可是却有可能丧失某些能力。」
「妳丧失了怎么能力?」
「没有啊!眼、耳、鼻、口,乃至于肤触,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我觉得自己一切都好好的,与正常人无异,所以一度怀疑那婆婆只是吓我而已。」
「与正常人无异吗?」他沉思,想起在落崖之前,见到她自口、鼻涌出的鲜血。
「后来,有一名面容冷漠,身形高壮的大哥护送我回京,我记得当时自己很怕他,一路上都不敢同他说话,他除了特定的事情外,也不会主动开口。」她望着他思考的表情,很自动地接下去描述:「到达京城侍郎官邸后,爹娘抱着我痛哭,等回过神想答谢那名壮士时,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结果,我连在上京路上遇到野兽袭击的事都是爹娘告诉我,我自己却连一丁点都不记得。」
「原来如此。」
依据他的调查,十三年前,谢孟宗担任建德知府,后来转调安庆约莫五年时间,之后便受命上京,升兵部侍郎。
也就是说,他与她之所以会在广平寺相遇,只是因为家人带着她到杭州游玩。分别之后,谢府即举家迁往安庆,他却一直误以为她是杭州人氏。
一个无名无姓,原籍洛阳的小女孩儿,任凭他在余杭一带疯狂寻找,当然还是找不到人。而她遗忘了两人相处之时的所有记忆,在平安回归之后,谢侍郎为了保护女儿,也封锁所有消息。
对外,没有人知道侍郎府小女儿曾经走失之事:对内,宁香只得到被过滤后的讯息。当年救她一命的寒君策,亦不可能知道他与她曾有过的交集,更何况他那时还是无名之辈,而寒君策对于坠崖之人的生死也漠不关心。
在查无讯息之下,他只能被迫接受她确实已经丧命的可能性。
两人就这么一路阴错阳差地分道而行,直到他无意之间再遇到她。
「擎烈。」她静静看着沉思中的他,突然开口唤道。
「嗯?」
「我的记性向来很好,身体也几乎是无病无痛的……」
「所以?」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独独漏了那一段记忆,甚至连为何病了都记不起来。」语调有些低,脸色有些沉,她的眼底有着些微的惶恐。「到最后,我不得不开始猜想,我之所以会忘记,是不是由于我做了怎么不该做的事,导致我压根儿就不想记得?」
「别想那么多。」他紧搂着她安慰道。
知道事情的始末时,他已能猜测到她之所以失忆的原因,尤其在她亲口提及之后,他更是确定了。
对那个小小的女孩儿来说,亲眼看见身边之人所有的灾难,都会认定是她自己所造成的。
随从们遭难是如此,他会遇险也是如此,在她单纯的想法里,认为是她害了他们。
是她成为了别人的负累,而不是起因于任何无法抗拒的天灾人祸,或者其它缘故。
在承受不了自责之余,她便直觉地选择遗忘。
那样血腥的记忆、那种无法承受的伤痛,或许……不记得了,也是一件好事吧?
「可是,被我遗忘的片段之中,有你的存在,是不?」灿亮大眸直盯着他,见他没有否认,她的表情满是遗憾。「我们是不是曾经许过怎么盟约,而我却不记得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我负了你,让你独自承担所有。我好希望能快些想起来,想起与你曾共度的过往……」
「我们的过去,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他伸出手指轻压住她絮叨的唇,止住她的自责。「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成亲,妳与我在一起,至于过往,记得与否都已经不再重要。」
「擎烈,」她感动地看着他,眼中有些水光,试图故作揶揄:「听你言下之意,让我突然有个奇怪的感觉,说不定啊,你那时候被我烦到受不了,所以,根本上你自己才是那个最不想记得的人,是不是?」
「妳说是就是,我只执着于我的坚持。」他抚着她的眼睑、她的脸。
她偏转头,面颊在他的大掌中摩挲,轻声低语:「在外人眼中的你,是一个霸气冷魅的帮主,但真实的你,却是个刚直又宽容的男子,难怪身边之人,如果是够了解你的,总是愿意死心塌地跟随。」
她的夫婿,是一个拥有绝对领袖魅力的男子,总能吸引人衷心追随。
对帮众来说,他是说一不二、要求极为严厉的帮主,而实际上,他却是极为重情重义的人。
拿他和玄膺来说好了。虽然他明白玄膺可能听命于谁,也设想过两人日后反目的可能,然而却仍真心视其为金兰兄弟,即使在怀疑玄膺的忠诚之时仍给子信任,这是他过人之处。
能忍,亦能放,对她的感情如此,对下属的任用亦是如此。
在严厉的表象之下,其实是比任何人都宽厚的性情。
「或许这也只是妳眼中的我。」他轻笑,不认为自己真如她所说的,也不习惯为自己辩驳怎么。
「所以,我愿意死心塌地跟随你啊!」她朝他露出甜美的笑容,扬起的俏脸上有着骄傲。
听见她的诉情,看着她自得的表情,以及渐渐懂得温柔的样态,让他心思狂动,不由自主地欺吻她上扬的菱唇。
其实,寒君策那一番问话,才让他蓦然惊觉到自己的幸运。
二十一年前,在郾城东南的寒家庄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灭门血案,其中牵涉超过一百三十四名冤魂。
原本因为查无寒武城主身世背景,让他生疑,于是推测寒君策便是血案遗孤,而寒君策干脆的反应则给予他最直接的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