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明显不达目的绝不干休,然而使用这种方法……
「无智!」他忍不住冷笑讥讽。
「你说怎么?!」对方举刀指向他。
「你以为将数样药混杂之后,还能维持原来的药性吗?」
「是不是原来的药性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毒发了。」
「凭你的脑袋,不可能灭了我严家后还能安然躲藏到现在,说!谁是幕后主使者?」
「你这是拒绝我了?」
「我以为之前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那好,我就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等你变鬼后,记得到西南边境,找铁赤云为你严家上下三十六口偿命吧!」赤衣男子语毕,举刀攻向他。
不愧是为首之人,山贼头目赤衣男子的劲道浑厚,刀式威猛,攻得严擎烈狼狈不已。
「啊!」由侧边挥过的大刀,不但将严擎烈腰侧划出深深血口,也让背后的小女孩挂了彩。
她的痛呼引起赤衣男子的高度注目,很快地踏步到严擎烈后方,一把抓住她就扔向不远处的同伴。
「忘儿!」他惊喊,见她摔跌在地,却无能为力。
他……连自保都已经渐渐力不从心。
「擎烈……不要!」她呆呆地看着赤衣男子的刀穿过他的身子,泪水在脸上奔流,脑中好似有怎么屏障被打破,迷雾渐散,某种属于血腥的记忆开始和眼前的景象结合交错,令她头痛欲裂。
「我倒是很好奇,那女孩儿哪里值得你这样拼了命保护,虽然她长得也算标致,可惜就是年纪小了点。」赤衣男子将刀子插入他体内时,倾近他低语:「不过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代替你慢慢享用她!」刀子抽出,朱红血液随之狂喷,还带了一些微黑的颜色。
「不……不要……擎烈!」她想起来了,她姓谢名宁香,现年八岁,原籍为洛阳人氏,爹爹受朝廷升调,入京任兵部侍郎,她原本是要上京和爹娘会合的。
她全想起来了!想起自己的名字,想起奶娘,想起总管,想起多少人为了保护她而牺牲。
如果不是她贪玩,她不会在池塘里差点淹死而大病整个月,也不会因此害死大家,如果不是为了她,擎烈现在也不会……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不要……啊!」所有记忆全部涌上,那些血红色的记忆片片段段,和她正凝望的人重叠,原有的吶喊全部转为尖叫,划破林中阗静的夜,令人毛骨悚然。
气血急速翻腾,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一股热流上街到喉头,她张口呕出血液。
血……是血……在总管和奶娘出事前,她也是闻到这种味道。
痛恨的腥味……痛恨的血液,最后的颜色……
「啊--啊--」无法自已的尖叫持续着,血液沿着气管爬升,循着她小巧的鼻子奔流而出,脑袋开始昏胀,她怎么也无法思考,只剩下满心的惊惧和自责。「啊--」
「吵死了!」终于有人受不了她的尖叫,举刀便朝她挥下。
严擎烈瞠眼看着那人举刀,心神俱裂,还没能有所动作却已经受赤衣男子浑重的一掌,直直向后坠落山崖,最后的视线,只来得及看到银芒一闪。
「忘儿--」
尖锐的哭叫停止,山林瞬间恢复静默。
在承受层层枝枒刮磨的疼痛后,他停落于崖间平台,睁大不甘的眼,清楚见着了星月交相辉映的夜空。
月如此圆满,却冷漠地映照人间离合悲欢,美丽的景致,光灿得好残忍……
他的存活,只是为了一再体会失去吧?
就这么了吧,等血流尽后,或许可以有他最在乎的亲人等待着他。
盼聚首,共话天伦。
然后,他可以很骄傲地介绍,他有个岁数大概小他超过一轮的妻子,并且开心地接受其它人的祝福和取笑。
就……这么了吧……
纵使仇未报,纵然心不甘,至少,再没有失去。
当黑暗来袭时,他唇角上扬,让所有不甘愿化成唯一的泪滴,流落尘土,归化于无。
他来不及看到的是:挥下的刀锋停在半空中,持刀的男子全身僵直,而后,直直向后倒下。
才静默不到半刻的山林,又响起嘶吼与哀嚎。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第四章
痛……
全身酸痛虚软,好难受……
张开双眼,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能茫然瞪着床顶精雕的如意图样。
她好象作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
梦中,有讨人厌的气味,有令人心慌的颜色,还有杂乱的嘶吼与吶喊。
梦里一切的感觉似乎都很真实,但醒后她却样样都不记得。
到底是怎么样的梦,会带给人如此绝望的气息?
而且,已经不止一次感受过这种情形了。
大眼圆瞠,思绪开始绕转,试图辨识眼前的如意图案。
然后,记忆开始全数涌入脑中。
她想起来了!
将近三个月前,因为不满双亲为自己定下的亲事,也为了寻找自己八年前那段遗失的记忆,所以她一心想闯荡江湖。
因缘际会之下,她在洛阳城的隆兴楼之内目睹一场江湖纷争,也因此结识师父璩若影与在江湖上素有君子神医之称的晏郡平,并且甘冒名节尽毁的风险执意跟随。
到后来,为了让师父和晏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她偷偷下药好为二人造成既定事实。
可是师父和苍龙帮主严擎烈早有婚约,请帖也早已广发各路,她的作为无疑将使得这场婚事形同笑话。苍龙帮因为丢不起这个脸而要求她代嫁,还挟持她的贴身婢女无双来胁迫她。
她不喜欢严擎烈,自第一眼见到他就没有好感,这是种纯粹出于直觉的畏惧与害怕,无关乎他的人品行为。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忍不住发抖,一碰到他就吓到昏迷,又怎么可能答应和他成为夫妻?
昨儿个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也是苍龙帮帮主大喜之日,她竟然相信严纤纤说要帮助她逃跑的鬼话,错把春药当迷药,添入合卺酒中,再误把药引当解药,事先吞服,而和严擎烈洞房。
可恶!
严纤纤虽然看起来像是水做的人儿,一碰就碎似地,但其实诡计多端又深藏不露,她老早就察觉到了,怎么偏偏还是着了她的道?
现在可好了,这桩婚姻已经变成确确实实,无可规避,她该怎么办?
「夫人,您醒了?」站在床边等候已久的婢女见她醒来,高兴地开口。
「夫人?」她皱起眉头咕哝,声音因为含在嘴里而模糊不清。
真是令人厌恶的词儿!
等等……这婢女的声音好耳熟?
偏过头,看到熟悉的清秀容貌,她的双眼立即睁大。
「无双?他们终于肯放妳出来了?」
「对啊!说您和帮主已经成亲,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要我出来服侍您。」
「放妳出来的……」她闭了闭眼,语调压抑:「是严纤纤吧?」
「哇!夫人怎么会知道?您好厉害喔!」
「废话!除了严纤纤,苍龙帮里谁敢那么没有口德!」
「可是……可是不是无双要多嘴,严小姐美得恍若天仙再世,气质有如莲花般洁净淡雅,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透着香气,讲话轻轻柔柔,看上去好象风一吹就会飘定似的,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夫人根本比不上。所以既然她说无双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应该真的是无双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想严小姐不会乱说话吧?」
「妳……我真的会被妳给气死!」原先的虚软娇弱好似一下子全都消失无踪,全身上下霎时变得精神百倍,她将无双的耳朵扯近,奋力大吼,轰得无双头昏脑胀。「我后悔了,我现在极度极度后悔!当初怎么会为了救妳这个笨蛋而留在这种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