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莺恍如呆了一般,完全听不清人在说什么,任何母将她摇得头发散落。
雪儿看不下去,放下弟弟,一把拉开母亲。
“喂,你还是不是人呀?没见我妈正难过吗?当心我见着爸爸,告诉他,你是怎么欺侮我妈的。”
“你……”何母闻言,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你当我是妈妈,由着你欺侮不知回嘴吗?”雪儿把一瞪,挡在柳如莺前面。
“谁是柳如莺?”正吵着,急救室里走出一名护士,边问边责:“要吵出去吵,别在医院吵。”
“护士姐姐,这是我妈,我爸怎样,没事吧?”雪儿急忙拉过如傻了一般的母亲。
“病人要见你。”护士抬头扫了一眼柳如莺,“对了,他叫你带雪儿去。你们快进去,他快不行了,你去见他最一面吧。”
“护士小姐,我儿子……”何母哽咽着说不下去。
护士理也没理,竟自往里走。倒是雪儿忙拉着母亲跟了进去。
何树生头缠白纱,面无人色地躺在病床上。
柳如莺哭得说不出话来。“生……”
“爸爸。”雪儿哭着趴在何树生身旁。
“雪……雪儿……爸不……行了……,你今后要……要照顾好……妈和弟弟……”
“爸爸,你放心,雪儿会照顾妈妈和弟弟的。不让人欺负她们,爸爸你也要保重。”雪儿点了点,“爸爸。”
“莺……别哭了,雪……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今后……要……要……”何树生头一仰,合上了眼睛。
“树生!”柳如莺凄厉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爸……”雪儿一面哭父亲,一面又去叫母亲“妈妈……”
* * *
何树生是因工而亡,后事由他所在单位处理了。柳如莺则半昏半醒地度过了这几天,亏得雪儿人虽小,却很懂事,一面劝慰母亲,一面照顾弟弟,看得众人不住点头。
事后,树生单位领导来到他家,看望柳如莺母子三人,雪儿给来人倒了杯热杯,请他坐下。
柳如莺呆呆地坐在躺椅上默默垂泪,半晌不语。
来人叹了口气,“小柳呀,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节哀顺便。到底雪雪和强强还要靠你抚养成人,你总哭也不行。”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来人一句话顿时点醒了柳如莺,柳如莺不禁抬起头来。
来人见她有了点生气,便说:“小柳呀,树生是个好职员,他的死,对于单位来说也是个损失。但如今单位正在裁员,你的工作是难安排了点,我们几个厂长商量了一下,你们家庭也是困难了些,这里有一万块钱,是领导发给他的抚恤金,你拿着去做个小生意,小买卖的。”
柳如莺淡淡地笑了笑:“林科长,替我谢过张厂长。”
“哦,小柳,厂长说树生虽死了,论理你们住的宿舍该收回,但他考虑到你母子无处安身,便分给你们继续住。你就放心住着吧,小柳,听我一句话,凡事想开些,何家是势利了些,但世间还是有温情的。想开点,雪雪、强强都还需要你,你可千万别倒下了。孩子们已经没了爸爸,难到你还想 们没妈妈吗?”
“林科长,谢谢。真的谢谢您和张厂长,若不是你们,我真不知该……”柳如莺眼圈一红,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小柳呀,人都是有感情的。树生与我同学一场,我总不能看你消极下去,今后若有难处便来找我,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
“雪儿,跟林叔叔再见。”柳如莺轻声吩咐女儿帮她送客。
“林叔叔再见。”雪儿连忙过来送林科长。
林科长拉着雪儿的手说:“雪儿,爸爸去了,你可要懂事些。你妈品性柔弱,身体又不太好,你可要多帮她做些家事,好好照顾强强。”
雪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说:“林叔叔放心,雪儿会照顾妈妈和弟弟的,雪儿答应过爸爸的。”
“雪儿,你真乖!难怪你爸爸如此爱你。”林科长感叹地抚了抚雪儿的头。
“可惜爸爸死了。”雪儿不觉又流下泪来。
“雪儿,你知不知道,人死了,死的只是肉身,灵魂还在。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好的就上天堂,坏的就下地狱。像你爸爸这样的人,就会上天堂……”林科长为了不让雪儿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便挖空心思哄她。
“可是,林叔叔,老师说世上没有鬼魂的,你说的是迷信。”雪儿似信非信地看着林科长。
林科长则讪讪笑了笑。“雪儿,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你回去问你妈。你爸是不是上了天堂。好啦,雪儿,叔叔有事要走了。”
“嗯,叔叔再见。”雪儿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抱起在地上玩盒子的弟弟,走到柳如莺身边。
“妈妈,林叔叔说爸爸死的只是肉体,他的灵魂早已飞上天堂,对吗?可老师又让我们不要信迷信。妈妈,你说是林叔叔对,还是老师对?”
柳如莺当然知道林科长的用意,便苦笑着说“雪儿,林叔叔说得对,你爸爸的灵魂已上了天堂,他正在看着我们,给我们加油呢。”
“妈妈,将来我们还会和爸爸见面吗?我好想爸爸,不知道他现在睡了吗?”雪儿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雪儿,这几天难为你了,你去睡吧。明早还要上课,自你爸走后,你已经请了半个月假,再过半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可别考个不及格。要知道,你爸生前最盼望你上大学,考研究生,当个女博士。”柳如莺感慨地看着一双儿女。
* * *
下午,雪儿一放学回家,未到门口,就听里面人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便推门进去。
却见久未露面的奶奶和大姑妈坐在房里,母亲则阴沉着脸坐在一边。见雪儿进来,柳如莺便拉着她的手说:“雪儿,你叫她们出去,我跑了一天,有些累了。”
何母闻言便火了,“如莺,你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是图你的一万块钱吗?那是强强的生活费。又不是害你,你一个女人家,如何带得了两孩子。”
“是呀,如莺,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王老板年纪虽大了点,可人家有钱呀,你想想一间大公司,二百多职员,洋房小车哪样没有?多少黄花大闺女还想嫁他呢,不是见你可怜,我才懒得托人说合,你和雪儿……”
“出去!”柳如莺平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发火骂人的。
“滚出去。”雪儿可没有母亲的柔顺,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秋水眼,“再不出去,我可喊人了。”
“死丫头,你在对谁说话?”何母气得走上去,做势要打她,“看我不打你。”
“你敢打,老巫婆,你当我是谁,任你欺侮吗?”雪儿可不是软柿子,跳起来和他对骂。“我告诉你,我爸爸就在天上看着你,你打我试试看,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何母给雪儿堵得说不出话来,回头对柳如莺说:“如莺,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刚才雪儿一提到树生,柳如莺便对何母灰心透了。树生死了一个月,除了葬礼上见过一面之外,柳如莺从未见过何家一个人。可林科长刚来不到两天,她们就来了,不为别的,就是要自己带女儿改嫁,嫁个五十岁的老头。再就留下房子和一万块钱。
柳如莺冷冷地说:“何伯母,我今天正式对你说,我,你可以骂,但我的一对儿女,却不准你多说一个字。雪儿聪明漂亮,人人都赞她,倒是你该把心思花在管青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