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没事……你还好吧?你没事对不对?”黎朔夜拼命的点头,就怕半昏半醒的尉爷爷没瞧清楚她的确定。他的表情好像很痛苦……“你很痛吗?我马上救你出去好不好?!你等我,你等我!”她忍住泪水,转过头查看着被挤压变形的车门,企图寻找那渺茫的生路。
“我来……我来就好……”尉老见着她的勇敢,感动得全然不顾全身难受的痛楚,挣扎着来到了车门边。“朔夜,你抱着尉爷爷,闭上眼睛,我没说好就不能张开。”他苦涩地笑着。望了望前座血流不止的夫妻,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救护车来了也救不了谁了……现在能救一个就是一个!
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车门扳开,他搂着身躯小小的黎朔夜,不顾一切向火海冲去——
等到火势被扑灭,救护车抬回了几具被火烧烤得干焦的尸体后,才有人注意到坐在一旁、双眼空洞的黎朔夜。
她手中紧紧、牢牢地握着尉爷爷临死前要她好好保护的项链,没有哭泣,也没有难过。
但,却忘了该如何接受别人的付出,忘了该如何接应对别人的爱……
第一章
黎朔夜和三五好友翘了课,一堆人就悠悠荡荡地溜到了离学校有点距离的一家茶馆里头。国三的生活似乎不怎么好过,每天过着填鸭式的日子,久了也真够倦了。还是今天这样比较好,找个好天气、好时间,配合天时、地利再加人和——最重要的人和,他们一群人就这样轻轻松松躲开了训导处各个组长的眼线,不费吹灰之力就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她将落下的发丝捞到耳后,清新脱俗的绝色面容,怎么也想不到她就是这群不良少年中带头翘课的头头。她低头不语的表情像是在沉思,优雅的气质在外人看来,就是和这群少年们格格不入。但是,比起坐在教室椅子上一整天当个乖巧的资优生,她还宁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相处在一起。再说,当初进那所谓的升学班,本来就只是意外,无心插柳柳成荫,早知道会被分到升学班去过那种难民式的生活,她还不如在一二年级时放牛吃草还比较轻松,结果被师长们认定为升上第一志愿的超级资优生。总而言之,只能说她是自讨苦吃,没得抱怨。
不过,她却在那重要的考试前彻底松懈了。
她不再因为功课,镇日窝在书桌前埋首苦读。不用再因为功课,连自己最爱的休闲活动都得停止。更不再因为功课,而和这群好友疏于联络。原因无它,她只是发现了她的人生不单是为了读书而已。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但她却不向往那样的生活。
所以她宁可选择逃避。逃开从未间断的考试,逃开从未中止过的问题,顺便逃开那些个她已经看腻了、也不想再理会的老师。
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凡无奇、而不是被誉为天才儿童的女生,她真的难以想象,他们会拿什么样的眼光来衡量她这个人存在的价值?
但现在她也堕落了一个月了,在被认定是最重要、最需要冲刺的最后一个月里,她虚度了。
她翘了很多课去和以前的好友打屁、哈啦、压马路,她不参加晚自习而独自一人泡在麦当劳里随兴看书,段考因迫不得已被好友威胁考烂要请客,所以才考满分外,其余考试她一律交白卷。零分就零分了,反正对她来说,有没有及格都跟零分是一样的道理,又何必浪费力气动笔写卷子呢?
虽然她不只被班导师抓去心理辅导过一两次了,但她仍是我行我素,最后惹毛了那个总是自以为对她深具影响力的班导师后,她老有办法处处找她的碴,一逮到机会就拼了命地羞辱她,或直接、或间接,话题就是有办法从别的地方绕转到她身上。除了失望之余,她觉得班导师对她的攻击有越趋严重之势。
反正对别人眼中定生死的大考她都盲日以对了,也不差再多加班导师这样一个敌人,未来再熬不过两三个月,她就见不着她了,现在固然是碍她的眼、也不顺她的心意,但是来日方长,她会告诉班导师恼羞成怒是不必要的行为。
她比一个月前的她更能悠闲自在地过生活。
凭她与生俱来的天资,和她曾经付出的心血,考试时她不拿满分都觉得对不起那些编辑委员。那考试她是胜券在握了。但是很显然的,她目前遇上的状况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半丁点慌张失措的感觉也没有,却有一堆人对她露出了冀望的目光,好像她有多么伟大似的。
伟大?
说实在话,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也从来不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她的天资是一回事,但是她的生活方式却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功课和她对生命的消极是成正比的,当她哪一天真正达到了颠峰,或许正是她对生命最绝望的那一刻吧?
她就是无法学习去满意她所拥有的才华与能力。
她再清楚不过外人是如何羡慕又崇拜她过目不忘的本领;是如何佩服又憧憬她敏锐而精准的观察力。她都知道,她也比谁都明白,但她不懂的是,难道一个每天被寄予厚望的人,就不该有属于个人的生活态度与方式吗?
她自认为很认真、也很执着去坚持她选择要过的日子,可是在她朝夕相处的环境中,总有人不断地否定她待人接物的看法,不断地想要将她教化成一个名副其实的读书机器,不停地、不停地灌输她——书本,就是生命!而一张张光鲜亮丽的奖状,就是她登上光荣的证明。
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她早早就厌倦了这种反复无常的日子。
她早就想要逃脱。只是父母去世前那充满绮丽幻想的脸庞还是牵绊住她。她想要松手,却僵持在自我困境中游移不定,她依然无法将十一年前那车祸中的一景一物忘得彻底,所以她才会不能从当乖学生的压力完全抽离。
她明知是将自己推入渊薮却无能为力。
她能如何呢?又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呢?她也不了解。看透了别人后,她却反而看不清她原来的内心了。或许,走一步是一步吧!
“朔夜,你看。”坐在黎朔夜旁边的女孩推推陷入迷思中的她,牵起一抹轻柔的笑容,楚楚动人的鹿眼勾向门口刚走进来的一群人。
“你找到猎物了吗?”黎朔夜拉回已经散失的神志,微微抬起头,调侃一向安分守己、不喜欢和男生有进一步关系的好友。
“拜托!我才不做那种事情呢!”叶心齐翻着白眼,有气无力地反驳。
“不然呢?”叶心齐和她算是这群不良少年、少女当中的异类。她们都是平常人所说的好学生,但是她们却同样在拼命躲避那样的生活,同样在找寻最适合自己的步调。在一次偶然中,她们找到了绝佳的默契及感觉,于是成了莫逆之交,是那种不用说话也能懂得对方的朋友。
“那是南王的学生,那所远近驰名的贵族学校。”叶心齐嘴角的笑意不曾退去,甜甜的像水那样,不疾不徐而又沁凉的。
“那又怎么样?”那所学校高尚的风评和数不清的优质学生无远弗届,好比瘟疫一般传播速率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本来哪所学校好、哪所学校差是与她无关的,但是像这种好评如同流行性感冒似的学校,她想不记得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