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你大少爷还记得我的名字。”黎朔夜靠在椅背上,以半点情绪也没有的音调吐出不高不低的致谢词,讥诮的语气让尉海皱起了浓浓的眉。
“你来干吗?”一见是她,之前的战火又不得不延续。尉海阴着脸大喝,将狩猎的目标很快地转向头号敌人黎朔夜。
“你有叫我不能来吗?”他好像还在为之前她不肯说谢谢的事情生气。抚着项链的坠子,黎朔夜清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的疑惑却随着尉海怒火的高张而逐渐升高。
她还是无法理解谢谢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如何的尊高,就是因为不能理解,所以她才不想道谢。就算他真是帮了她一次又怎样?助人为快乐之本,他这一生恐怕早造了太多孽,再不做点好事来积阴德相互抵销,他迟早会下十八层地狱!说起来,她也是在帮他,那他更该跟她道谢了,不是吗?
“但我也没说你能来。”她就是有办法一句话就逼疯他,而他就是没办法不对她大发雷霆。”见到她,他就是想要大动肝火,将过去大大小小的愤怒化作一股念力,将她咒得死死的!
“我来都来了,你说这些话也没意义了。”黎朔夜十分遗憾地告诉他这个消息,像是有多令人扼腕。
“你给本少爷闭嘴!”再听她说任何一句话,他都有可能濒临失去理智的边缘,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让她闭上她的鸟嘴,他才有办法平息他的情绪、控制他的呼吸。
“又不是闭上了嘴你就会不生气,你是看到了我就想发标耶。”黎朔夜空幽、清冷地哼着,冷静而平缓地提醒尉海这个使人痛心的事实。
“那你就给我滚开!”尉海理直气壮地吼着,惟恐天下人没有为他的抓狂惊骇恐慌。
“只要我一走开,那两个人就有生命的危险,我在阻止你残杀生命。”黎朔夜扬扬下巴,宣告着她的耐力和毅力绝对有法子和尉海坚持到他真的发疯的那一刻。
“你这死三八,少说得你好像是圣女贞德!你这没品又卑鄙的烂女人,给我立刻滚出我的视线!”尉海竭尽力气地用力咆哮,气到就差没把她给随手一拎,扔到楼下。
没品又卑鄙?她不喜欢这种恶意中伤,尤其是从他这个失去理智、疯狂找寻泄气对象的猛兽口中说出。
“你解释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得不到答案她自然不会走。她恨透了别人自以为是的自我膨胀,再将罪恶的、邪恶的一面全指向莫名其妙的受害者!
有勇气指派她的不是,他尉海的确是个没人可否认的大少爷!她倒想听听他要如何的强词夺理,将这难听的话全扣在她头上。
“你本来就是没品,我救了你,你还恶言相向,你敢说你有品?”尉海一派严肃,认真地指控她种种罪状。
“你救了我?”黎朔夜冷冷地哼着。“很漂亮的说法,亏你讲得出来。”她低沉、阴寒地接受他的控诉,没有推翻。
“你想要硬说我没有救你吗?你也不想想是谁因为中暑倒在人山人海的园游会,要不是本少爷看在你有可能被踩死、毁了南王风水的分上,我才懒得将你拖到一旁树阴下,让你休息到恢复精神咧!”
听他的口气,这仿佛是他尉大少爷莫大的恩宠,她该感动得痛哭失声。
“嗯,听起来挺伟大的。”黎朔夜事不关己的点点头,给予适当的礼貌,也懒得泼他冷水。如果是因为担心才把她抓到那棵树下,或许她还会有些微忏悔,但是他愈是夸大其词,强调他的功劳,她就愈是神经麻痹、无法牵动任何一丝有关于感激的触发。“然后呢?总不会没有然后了吧?”
总觉得在气势上,尉海迸发的怒涛硬是矮了平静不起波的黎朔夜一截,虽不想讲,但是明显的事实已经呈现在眼前了!晋扬摊在沙发上,头一回为尉海感到丢脸。这还是D-FOUR第一次输得这么难看!
“你猜谁会赢?”樊磊好笑地看着戏,一点也不紧张尉海是不是就这么输了。输了就输了,总要有个人来治治他,不然他活了十七年,耀武扬威、破坏尉家风范的日子太久了,逍遥了那么久,也该被修理一下喽!
“你不会是在问好玩的吧?一目了然的状况嘛!”不想咒好友衰,但现实总是残酷,就怕尉海没有承担失败的担待。晋扬略皱着居,气馁地等着尉海将D-FOUR的面子丢光。
“难得瞧他处于下风,不要再烦D-FOUR的面子问题了啦!”对爱凑热闹的樊磊来说,能见到双方人马不费力气、只靠嘴巴厮杀的场面,是他有生之年最感享受的事,当然就无心去劝架。
“话虽如此,但我还真没想到阿海会输得一塌糊涂,面子、里子全没了。他回去会不会痛宰我们哪?”人命关天,他深深希望黎朔夜能够在赢得不费吹灰之力之余,还能够挫挫他的锐气,让他气焰不要太高,回去还找无辜的人麻烦!晋扬忧心忡忡。
“他只会输得没脸见江东父老,回头应该是没脸见我们这群好朋友了。”樊磊拍拍他的肩,要他别净往坏处想。凡事要乐观些,像他就觉得尉海会输得很刻骨铭心,往后的日子老想着不让黎朔夜好过的烂点子。
“那就好,最好真如你所说,不然这阵子的聚会我就不去了。”晋扬暂且松下心,不再提心吊胆,重新将注意力搁在还在逞口头之勇的尉海身上……
“光是这一点就够表示你没品了,连句谢谢都没说,你到底有没有家教啊?!”尉海尖锐刻薄的话,一针见血刺中黎朔夜心中永远的痛……
那年车祸的种种景象,像场电影在她脑海中倒带重映。她咬紧下唇,忍住心底翻涌而上、快将她淹没的孤寂,一片雾气模糊了她的眼。“家教……家教吗?……”她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的指责。
她突然一阵沉默,不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怕再触碰到往事她会心碎。
十一年前那场恐怖的车祸夺去她最挚爱的父母双亲,连最疼她的尉爷爷也为了救她而不治死亡,放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在人世间继续生存。她好希望当时就跟他们一起死去,她就不必面对大人们间不负责任的对待,以及同侪间异样的看待。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牵挂?她从小聪明,不用家人说明就猜透了伯伯们私底下残忍的勾心斗角。她站在已故的爷爷坟前,将所有每张哭得虚情假意的面孔纳入眼底,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真的难过、真的痛彻心扉。除了她,除了因为伤痛过度而忘了落泪的她……
真正让他们痛心的,只有爷爷的遗言:财产由她的父亲这个生平无大志,喜爱乡居生活,享受天伦之乐的小儿子——继承。那笔遗产数目不小,但对她的父亲来说却是身外之物。他想要全数捐给慈善机构,但兄长们岂可能眼睁睁把等了多年的财产拱手让出?救济别人不如先救自己,他们还想靠那笔金钱成家立业,在商界上闯一番事业,但这些心机哪是她父亲料想得到的呢?她的父亲虽然不笨,却不想去猜疑兄长们的意图。结果就是这种傻呼呼的个性害惨了他自己啊……
人为的煞车失灵,一片血红的火海,危险临头了,他还坚持说服众人兄长们不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谁能相信?尉爷爷在商场上打滚多年都这么猜着了,偏生父亲仍是作茧自缚,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到后来换得的是什么呢?三条亡逝的人命,和一个不愿接受别人关心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