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杀人放火怎么都有理,别人做什么就是下贱,好个强盗逻辑!」青衫男子唇角继续上弯,嘲讽笑道:「实话实说了吧,惹上本官,就算你们身后背景大如天,东窗事发的时候,连你们的主子都难逃身首异处,何况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喽啰,我看除了挫骨扬灰外,不会有第二个下场──」他回敬着说,话音未落,场面忽然失控。
「就算我挫骨扬灰,也先要了你的命!」手执钢刀的男子本来就情绪不稳,再听青衫男子出言恐吓,生怕夜长梦多,忍不住挥刀向他砍去。
青衫男子轻蔑一笑,不闪不避。在朝为官多年,恨他之人多如牛毛,他就不信今天会命丧这里。
果不其然──
「不要──」为首男子大吃一惊,主子叮咛要留活口,万一此人死了,自己回去没法交代。
他想伸手阻拦已是不及,就在这时,一柄雪亮的青锋剑忽然从斜刺里飞出,「当」的一声,震开了几乎已砍到青衫男子脖子上的钢刀。
「谁?!」
「什么人?!」
黑衣人纷纷大叫,青衫男子微愕后直觉回头,就见一秀丽少女神情冲动地由远奔近。
「你们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京畿重地杀人?!」少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势,但她娇小的身形和细嫩的嗓音实在难有威胁。
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难怪!
青衫男子虽然不屑少女自以为正义、打抱不平的愚蠢行径,邃亮的目光却饶有兴味地盯住她微微泛红的脸蛋。
很清秀,很有韵味,雪白细致的肌肤就像蜜桃一样柔嫩,却不是那种专门为人出头的侠女……
瞧清来人不过是个小姑娘,黑衣人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妳确定自己要多管闲事?」为首都尉射向程洛欣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压。
「我师父说,新帝刚即位不久,天下纷乱无章,正是修道之人行侠仗义的好时机……」
她话说一半,声音忽然没了,方才见有人要当面行凶,程洛欣出于本能,想也不想地甩出腰间佩剑,可现在……瞧着十几个粗壮汉子齐瞪向自己,她不禁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
「行侠仗义?哈哈!」为首都尉冷笑,手臂一长,大刀扬起。「小姑娘,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狱无门妳偏来!休怪我无情!」
「你要杀我灭口?」程洛欣倒抽一口气,身子不由自主朝后退。
「是妳自己自寻死路!」
见程洛欣脸色泛青,站在一旁的青衫男子忽然勾起唇角,哪来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没胆还喜欢逞能。他心中有趣,瞇起眼,等着看她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
「你、你……」
被都尉一吓,程洛欣说话的声音有些结巴。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自己怀里的东西,取出朝天上一甩,就见一道红光迅捷似电,呼啸着在空中炸开朵花。
难道是她招呼同伴的信号?!劫匪们回神的同时大吃一惊,立刻有人面露慌张地伸手去抓青衫男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动作太快,青衫男子没有动,只是盯住眼前的少女。
见自己救人的努力功亏一篑,程洛欣急了。
「看我的独门暗器,喂了毒的喔!」她虚张声势地大叫,抓出一把菩提子胡乱甩出。
为首的都尉不明虚实,生怕引来旁人导致事情败露。「好,算妳狠!」他脸色铁青地避过暗器,一挥手,带着手下迅速离去。
好险,幸亏她带着玉虚宫召集弟子用的焰火!
程洛欣看着黑衣人消失,手脚软到没法子动弹。
原来救人不仅需要武功,还需要胆魄……她脸色青白地想,过了好一阵子才记起身边有人。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她心有余悸地回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发现青衫男子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那模样……既不像在感恩,也不像惊艳,正在狐疑,就听一个不带温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别以为我会感激妳。」
程洛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直到片刻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怎么会这样?
亏他一身优雅,说起话却如此令人讨厌!
程洛欣恼怒地抿唇,听见自己用鄙夷的声音一字一顿、字字尖锐地说:「这位公子,或许你喜欢施恩图报,可我却不是那样的小人!」
青衫男子闻言轻笑。「小姑娘,我希望妳说到做到,而不是口是心非。」
他在朝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小姑娘出手救人,必定有求与他,否则哪会这么奋不顾身?
他挑起眼角,见程洛欣小脸涨得通红,直勾勾瞪住自己,不禁哼笑一声。
真是好心被狼吃!
「谁口是心非了?你、你……不可理喻!算了,懒得理你!」程洛欣气得双唇发颤,也不管自己是否认得路,跺脚、转身、走人!
终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啊,青衫男子双眼微瞇,看着她越行越远的娇小身影,忍不住想追,眸光却忽地一黯。
他策划许久,甚至不惜以身作饵,好不容易等到潜伏在暗中的对头出手,却被突然出现的她轻易破坏,这究竟是偶然,还是早有预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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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向晚时分,连绵的春雨令人心绪烦躁。
被百姓形容成金玉铺地的中书府内,一身月白锦衣、轮廓分明的挺拔男子,正漫不经心沿着回廊缓缓前行。
他兴味索然地扫过四周巧夺天工的美景,却在瞥见远处一素服女子滑倒后,一张脸蓦地僵住。
她是……
黑眸凝起,显然对那苗条的身影有了兴致,男子正想跨过围栏去看个究竟,忽然听见花丛后有幸灾乐祸的对话声传来──
「哼,老天有眼,她也有跌跤的时候!明明是个奴才,还以为在家当小姐,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
「是啊,像她这样有几分姿色又自命不凡的女人,反正咱们府里多的是,再来一个也无所谓啦!」另一个女子低低嘻笑着说:「妳以为她多有骨气,还不是装模做样给男人看。当然……要是到了咱们大人面前,她肯定换上另一张脸,不媚得像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才怪!」
听她们在身后谈论素服女子,男子懒洋洋开口。「谁在装模做样,到了我面前还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两个正说得起劲的丫鬟一惊,赶紧从花丛后的亭子里奔出,抬头见是林慎,当即不顾地面潮湿,胆颤心惊地跪下。「大、大人,奴婢没看见您,刚才、刚才是在瞎说……」
「瞎说?怎么,拿府里的规矩当耳边风?」林慎一见旁人奴颜婢膝,就心生厌烦。「不许乱说话是进府的第一条规矩,妳们好大胆子,是不是该叫管事家法伺候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两个丫鬟吓得要哭不哭的。
林慎没了兴致,也不看她们,拂袖要走。
「程洛喜……奴婢们说的是程洛喜!」以为大祸将要临头,其中一名丫鬟颤声道:「她是前几天刚被发放到咱们府里为奴的,因为是犯官的女儿,总管怕她居心不良,让奴婢多留心她的举动……」
程洛喜?林慎的身形不禁一顿。
自两年前替代素有清名的前任宰相马行云出任中书令后,他的势力日益扩大,新帝继位后对他尤为倚重,不但科举一甲由他圈定,就连百官生死也任他掌握,可以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