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出门时,与孟波不期而遇。
他刚从外面晨跑回来,一身神清气爽。“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上班。”她甜甜一笑。
“呵,你还有班可以上?”
“怎么了?胖子就不能上班吗?”他这句话倒是挺伤人。她微蹙眉头。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一直看你待在这里,从没上过班。”他举起手,赶紧澄清道。
小渔抬起脸,看著他脸上挂著的笑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为他著迷。她赶紧收回倾慕的眼光。“我是请了长假,可不是游手好闲让人养。”她低头看了下表,“快来不及了,我得走了,晚上见。”
“晚上!要那么久?”他蹙紧眉心。
小渔抿唇笑了。她可不可以把他这句话当成是因为他舍不得她?当然,她是不会这么问的。
“我的班有十个小时,回到这里已经是晚上了。”
他搔搔耳后,“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有车。”她摇摇头。
“那……就算我再搭一次便车吧。”说著他转过头,直往车库走去。
小渔不解地望著他,不懂他今天心情怎么会这么好?大概是见她已经完全好转,心里压力减轻了吧?
由小渔开车,孟波坐在她身旁。
路上,他主动开口与她闲聊,“你住在这里,没有家人吗?”
“我是弃婴,听育幼院的院长说,我从小身体很不好,很难照顾。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的生父生母吓到了吧。”她微微撇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这样也好,否则我的家人到现在还必须为我的身体担心。”
“其他人也是?”他是指上官冢和胡生他们。
“哦,不是,他们都有很和乐的家庭,家境也很好,尤其花恬的父亲更是位跨国大企业家哦。”她故意提到花恬。一个是她喜欢的男人,一个是她如同手足的姊妹,她既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孟波,何不成全他们?
“难怪!”他嗤鼻冷哼。
“什么意思?”
“难怪她这么高傲。”他双手枕在脑后,看著前方的车子。
“不,她不是高傲,只是生性有些骄纵罢了,你不要误会她。”小渔担心地偏过头向他解释,怕自己的多事反而坏了他对花恬的印象。
“喂喂喂,你看路好不好,这样开车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孟波赶紧抓住方向盘,大声吼道。
“对不起。”她立刻放慢速度,“我是怕你误会呀。”
“哈,误会?”他孟波虽然谈不上阅人无数,可是花恬那女人是什么样的德行,他绝不会弄错。
“反正我希望你能多看看她的优点。”
“省省吧,我的婚姻我自己决定,不然我父母也会为我打算,还轮不到你。”他厌恶地抓抓头发。
知道他不高兴了,小渔便不再说话。
静默了几分钟后,反倒是孟波觉得不自在,“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多说多错,干脆不说不错。”她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进右方的小路。
“哈,你这个论点不错,很少有女人像你这么会想,大多聒噪得不得了。”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是哦。”她找著停车的地方,“我上班的地方就在前面,你等一下开我的车回去,我下班搭公车回去就行。”
“你要搭公车?”他开起玩笑,“难道你不怕整个人卡在公车门上不上、下不下的?”
“你说话非得这么缺德吗?”她用力煞住车,难得的好心情又被他弄得一团乱。
下了车,她走进花店内,对老板娘笑道:“玉兰姊,请了二十天的假,你一定很忙,真对不起。”
“没关系,你平时也很少请假啊。”玉兰拿起皮包,“你来得正好,我昨天约了位大客户,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打算把喜筵上所有的花让我们打点,我正要去跟他见个面,跟他谈细节。”
“太好了!你赶紧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那就麻烦你了。”玉兰笑了笑,便走出花店。
小渔立即穿上围裙,蹲在一旁整理花束。
突然,一双大脚出现在她眼前,她愕然地抬起头,发现是孟波,她不解地问道:“你还没走?车钥匙不是留在车上吗?”
他把手中的钥匙递到她眼前,“还你,我可以自己回去。”
“哦。”既然他不肯接受她的好意那就算了。小渔只好接过钥匙,放进口袋里,“我要工作,不陪你了。”
“你在这里工作,挺惬意的嘛。”他双手插在裤袋中,左右张望了下。
“是呀,成天和花在一块儿,心情总会很好。”她笑著将整理好的花拿了起来,插进一旁的桶子内。
“难怪前阵子你老是郁郁寡欢。”他撇撇嘴。
他的话让她心中失落,她会郁郁寡欢不就是为了他吗?
深吸口气,她又蹲下整理另一批花,蓦然,一株菟丝花在她眼前乍现。
“它就是你种在小花圃的花?”他拿著它问道。
“对,就是它。”她接过花朵,闻了下它的淡香,“没想到你还记得它的长相。”
“道就足以证明我记忆力还不错,我还记得它叫菟丝花。”
他倚在矮桌旁,半眯著眼注视著小渔对花儿的悉心照料。
她的态度仿佛将它们视为人一般,即使是植物,生命也是不容戏谑的。
可是她对自己的生命为何就这么轻忽?即使他不可能娶她,她也该想想其他可以救自己的方法吧?
“是呀。”她笑道。
他突然转了话题。“记得在来台北的路上我听你提过,你曾经遍访名医,他们都对你的病束手无策?”
“对,大哥出钱带我四处求医,可是……没关系,反正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久,能拖到现在已经很意外了。”喷了些水在菟丝花上后,她将它们放回原来的玻璃瓶里。
“这里有这么多花,几乎每一种都比你手上的菟丝花来得艳丽高贵,为何你只对它情有独钟?”不知为什么,他对她愈来愈感兴趣,尤其是她的一些想法。
“因为它很渺小,很淡雅,就跟我一样,比不上亮眼、艳丽的攻瑰。”她垂下脸,心底藏著几许黯然。
“其实我倒觉得淡雅有淡雅的美,若以我的眼光,我也喜欢那些菟丝花。”孟波看出她的愁,于是刻意安抚。
“真的?”她倒有些意外,因为在她的感觉中,他该是喜欢艳美的女子,也只有她们才与他相配。
“看来你好像不相信?”他一对狭长的利眸直跟著她转。
“我是很讶异啦。”一直被他这么盯著,她几乎手足无措,终于她受不了地对他说:“我要上班,你能不能回去?这样看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工作。”
“反正你老板不在,我待在这儿又没妨碍你,你一样可以做你的事。”他双手环胸笑看著她。
“可是你站在那儿我就没办法专心工作。”因为她胖,她知道自己的动作笨重迟缓,可他也不需要用眼神来强调啊。
困难地蹲下身,她继续整理著地上新鲜的花枝。
“那好,我接续刚刚的话题,问完就走。”
他靠近她,蹲在她身边。
“还是关于你的病。”他蹙起眉,“刚刚你说群医束手无策,难道你就任自己受尽痛苦,不找法子解决?”
“根本就没法子,又何必浪费时间?”小渔眯起眼,望著前面一盆盆的小花,柔柔笑著说:“像它们,不也一样生命短暂,可是依旧开得茂盛,并没有将时间浪费在如何延续生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