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看的书,何时捡到躺椅上?!
不对!她应该……
谁抱她上床的?
祭祆儿在心里叫了一声,冲回床边,看到床畔桌几的灯座下,有个小小的水晶药罐。她匆匆拿起,握在掌心,往外跑。
「罗愉、罗愉!」她在长廊上狂奔,撞上从廊弯出现的余联。
「祆儿小姐。」余联扶住她。
「罗愉呢?」她神情焦躁地张望四周。「他来过对不对?」
「罗先生昨夜来的,一早有事又离开。」佘联放开她。
祭袄儿反而抓住他,急问:「他去哪里?」
「我没问他……」
「你为什么不问他!」余联的声音未落定,祭祆儿就吼了起来。「你不是跟他很好吗?」她怒瞪余联。
余联挑眉,一脸莫名其妙的笑。
祭祆儿额心深摺,推开余联,往整幢别馆最主要的出入口跑。当她站在门厅,望著外头车道时,她才知道祭家别馆有多隐密,他们的所在处,人烟罕至,一条空荡荡的私人道路,无限延伸,看不见尽头,令人觉得什么希望都被打碎了。她垂下双手,紧握著水晶药罐,缓慢地转身。
余联站在弧形梯上,对她说,今天该去上课了。她静静地上楼,面无表情,回到房间。
「回来了。」打开门时,一个稳重的男嗓音传出来。
祭祆儿停住了脚。「哥哥?!」
祭始禧在她起居室的露台,喝早茶。
「你怎么在这里?」她一边走过去,一边冲口问:「罗愉呢?他跟你一起来的对不对?」
祭始禧喝了口茶,看向她。「你十五岁生日後,我们就很少同行。他是我的妹婿,不再是护卫。这三年来……」他深思般顿一下语气,再喝口茶,才说:「他四处旅行,到祭家各个矿场,做劳力苦工,偶尔回海岛看家人,你不知道吗?祆儿——」三年前,他要罗愉好好与祆儿在一起,不要因为他俩的夫妻关系从小注定,就认为经营感情不必要。任何人都需要谈恋爱的,难料他妹妹如此倔强,竟赶走罗愉,别扭一闹,就是三年!
「祆儿,哥哥不想说你浪费了三年时间——如果你觉得自己这三年有成长的话……」
「我不知道。」祭祆儿颤抖地摇头,一手抓著门栏,美颜心神不定。
祭始禧放下茶杯,朝她伸出手。「过来,袄儿。」
祭祆儿移近他身旁,前额往他肩头贴靠,嗓音沙哑地逸出。「哥哥,他有来,他昨晚有来……」
祭始禧抚抚她的发。
她低泣般地往下说:「我好奇怪,三年没见他,都没怎样。可这次……回海岛後,一切都变了……不过两个月没见到他,我就觉得好难过。我以前甚至十年没见到他,我还是能过日子,照样上学,做该做的事……现在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成天胡思乱想……难道昨夜真的只是梦吗?」
祭始禧眸光转沉,大掌安抚地摸著她的後脑勺。他最疼爱的妹妹呀——她的一颗心,不染纤尘地澄净,单单纯纯爱一个人,只爱一个人——从小到大,或者从前世开始,就只爱那个人。
「哥哥,我是不是病了……」祭袄儿喃喃低语,轻轻叹气。
祭始禧摇首。「你只是长大了——」他拍拍她的背,转折语气说:「袄儿,哥哥清晨是有遇见罗愉。」
她倏地抬头,闪烁的目光对著他,似乎这就是等待已久的人生信号——这将告诉地,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祭始禧淡笑,取过她握在手中的水晶药罐,打开盖子,看了看。「这不就是他留下的——昨夜不是梦,你们真的在一起嗯。」
他一说,她的脸红了起来,随即问道:「哥哥在哪儿遇见他?」
祭始禧盯著她渴盼的小脸,喝了口茶,才说:「我们在机场遇见。他要去台湾找罗悦。」
她愣住。祭始禧关紧水晶药罐的盖子,放回她手里。「袄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祭祆儿回神,垂眸看看药罐,然後摇摇头。因为有一个顽皮的小妻子,罗愉总是随身携带一些药罐,以供她玩耍受伤时立即使用,但她从不知那是什么药。
「这是避孕用的——」祭始禧语调缓慢。
祭祆儿瞪大双眼。
「看样子,罗愉很保护你——他跟苏林拿的杀精……」
祭祆儿猛然站起。「哥哥,我要去台湾!」
她的样子多像要去追拿「逃夫」的怨妇啊!罗悦打电话告诉祭祆儿,罗愉现在在「神的便利屋」,她马上开车前往,即使她不清楚这个城市的道路,凭著她一张说什么发生什么的嘴,她告诉自己,一定到得了「神的便利屋」——
那家大嫂贺则云在台湾开的奇特商店,目前由罗悦代理经营中。
车子弯进一个路口,霓虹灯全部亮起,已经是夜晚了。行道树分散了光束,街景黄澄澄地,像是盛夏梦幻的暮色。大哥祭冠礼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邂逅一生相守的命定伴侣——这是种不可闪避的爱,任何时候都会发生,没有一步一步来的过程,只要遇对了人,情感铁定是波澜壮阔,席卷人心。此时此刻,她也在这样的道路上。「神的便利屋」的招牌在前方了,使她不由得加快车速。这家店缔结了大哥大嫂相遇的因缘,恰巧又取个「神」字,与祭家的先祖一样,这店合该是为他们而存在的。难怪,她这么轻易就找到!
「啊!」出神之际,方向盘打偏了,她叫了一声,想调回来,已经来不及,车头硬生生撞上便利屋外的消防栓。爆出来的安全气囊弹得她头眼昏花,挡风玻璃前,水柱喷舞。
好多人跑出来看她,那对拥有相同脸孔的兄弟也在人群中。她还能动,就自己开门,困难的下车。车子右半侧几乎斜压在人行道。从清防栓涌出的水,淋湿了她全身。
「袄儿!」水幕那头有人影晃动。
她不等他们靠近,便街上去抱住他。她从来不会认错人,这个温暖的胸膛,正传来剧烈的心跳。
「袄儿!」罗愉不敢相信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周遭很吵闹,不知是水声还是人声。
「好了,」一抹人影靠过来对他说。「祆儿小姐全身湿透了,让她进店里再说。」
罗愉看著双胞胎弟弟罗悦。「撞坏公物的事,你处理一下。」
罗悦点点头。「放心。这倒不麻烦——」跟他怀中的小女人比起来……呵——罗悦一笑。
罗愉抿直唇,皱紧眉头,将祭祆儿带离人群。
「你在干什么?」一进入神的便利屋,罗愉抱她坐上一张吧台椅,黑眸盯住她的眼质问。他以为她应该在英国,没想到她会来,而且以那么惊心动魄的方式!
「我要找你!」祭祆儿仰起倔强的小脸,水珠从她的短发滴落,叠襟服饰下,她雪白的胸口泛著鸡皮疙瘩,身体曲线明显颤抖。
罗愉脸色一沉,转身去取了条封套未拆的大浴巾。幸好这家店什么都卖,像神的宝库,要一条浴巾并不难!他撕开包装的动作有些大,走回她面前时,气氛更凝重了。
她被他用大浴巾包住,他的大掌隔著浴巾,搓摩她的发。她抬头看他,他凛著脸,不回视她一眼。她只好垂下脸庞,双手交握,默默盯著自己的膝头。发梢的水一直滴在她手背上,过了一段时间,还是一样。为什么她的头发擦不乾!她用力抹去手背上的水痕,越抹越用力,两手互抹,弄得手背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