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何其慈悲,又何其残酷!它给他一份爱,而他唯一的爱却来自他唯一的恨,这是怎样的玩笑?
肴风皱着眉站在沈均仇的房门,犹豫着该不该敲门。
平常这时候沈均仇早该醒了,可是他在楼下的食堂等地半天都不见人影,怎么回事呢?
还是叫他看看吧!他抬起手,用力拍打门板。
沈均仇仇前来应门,身上只随便套了件罩衫,显然刚从床上起来。
肴风眼尖的瞥见床上熟睡的聂莹莹,雪白的香肩露出棉被外,他不禁张大了嘴巴。
沈均仇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立刻走到床边拉好被子,确定不再有一丝春光外泄。
“均仇,你们……”
穿好衣服后,沈均仇与肴风一同走进食堂。早膳的时刻已过,食堂中只有几个客人。
肴风奇怪的看着沈均仇,虽然他脸上是一贯淡漠的神情,但似乎多了种异于以往的神采,好像……不再那么冷冰冰的难以接近。
“均仇,我问人,刚才我看到的是不是和我所想的一样?”他一脸正经。
“是又怎样?”沈均仇有些好笑的回答。像肴风这种充满正义感兼道德感的人,居然能够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眼看着他做出一堆伤天害理的坏事却不也阻止,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人家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你这样糟蹋她,难道真是要她去死?”
“到手的肥肉不吃,这才糟蹋!况且她多留在我身边一天,聂雄天就多添一分不安与羞辱,而彻底的羞辱正是我的目的。”沈均仇的眼中又迸出一抹残酷。
“这么说,你不愿放她走就只是为了要羞辱聂雄天?我以为你早就达到这个目的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碰了他女儿,任何一个做爹的都会想要杀了你。”
“如今我不过做得更彻底罢了。”沈均仇毫不在意的道。
肴风轻声一叹,这人真没一点善心吗?“均仇,你明知道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为什么执意这么做?”希望他还有一丝一毫的良知。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得够多了!聂莹莹的事你用不着多问了,看不过去,你大可以走!”沈均仇不悦的低斥。
他是冷酷无情的鬼修罗,必要时他可以六亲不认,肴风也不例外。
“好,随你。”一如往常,肴风只有叹气的份。“那你得合计合计今后的事。”
“就照昨天说的,先找织染厂的刘顺,等我弄清楚我手中可以动用的筹码后,聂雄天的死期就不远了!”沈均仇冷笑道。
他召来一个跑腿的小斯,要他传口在给兴记织染的主事刘顺,午时在京园坊碰面。
近午的时候,一个年约四十,蓄着短髯的矮胖男子匆匆进京园坊。见到沈均仇,他显得十分高兴。
“沈老板。”刘顺热切的对沈均仇喊道。
自从沈均仇买下近倒闭的兴记织染厂后,刘顺便坚持唤沈老板。
“刘爷,许久不见,这次有事要麻烦你。”沈均仇开门见山的说。
刘顺立即坐下,用心倾听着。
沈均仇将他的想法告诉刘顺后,征询他的意见。“刘爷,这件可可行性如何?”
“可行性高。其实这几年兴记织染的生意愈来愈好,我早有意与沈老板谈谈有关扩打营业的事。现在沈老板决定增资扩充兴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虽然我们一向是在江苏一带购买棉花,但要在辽酉一带购买也不是难事。”
”刘顺以商人的立场回答沈均仇的问题与要求。对于这个久久才出现一次的恩人,他只能以尽心尽力的经营兴记作为回报,对于他提出的要求更是奉为圣旨。
“那么我所提出的棉花数量,兴记有办法完全吸收吗?”
“绝对可以!扩充之后,再加上和兴记友好的商家共同购买,我相信我们可以吸收整个辽西的货源。”
沈均仇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所要的答案。“好!我希望兴纪能在短时间内占有京城布料供应总数的十分之二。资金人面我负责,其他的刘爷可得多担待。”
“不敢!沈老板交代的事,刘顺一定做到。”刘顺说得诚挚,两眼炯炯有神,不似一般商人的狡狯。
“对了,兴记对外的老板仍是刘爷你,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和兴记有关。” 沈均仇提醒道。
“是。”刘顺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沈均仇不愿当老板但也聪明的不再多问。
“那么刘爷你忙吧,不送。”沈均仇一向是交代完事情便下逐客令,从没有第二句废话。
刘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尴尬的笑了笑。这人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完全没有商人长袖善解的本事。
“沈老板,这次你要在京城留我久?若不嫌弃,我想请你和这位朋友到寒舍小住,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我们爱静,不愿受打扰,你的好意心领了。”沈均仇仍然淡漠。
“我的宅第在城东,还算僻静,若是沈老板不愿人引扰,我宅院的西厢房是独立的,只要我说一声,没人会过去的。请沈老板务必赏光。”刘顺的热络教人难以拒绝。
“均仇,既然刘爷都这么说了,我们就过去吧!况且我们的确也需要个落脚处。”从头至尾没能插上话的肴风总算开口。
“是呀!肴老板说的是。沈老板,你就让我有个招待你们的机会吧。我马上差人来搬运你们的行李。”刘顺的态度更加诚恳,仿佛沈均仇若不是答应,他就会当场跪下似的
沉吟片刻,沈均仇含首表示同意。刘顺欢天喜地的连声道谢,然后才匆匆离开。
☆☆☆
沈均仇、肴风、聂莹莹三人此刻已置身在刘府宅院的西厢,此处正如刘顺所言,独立而僻静。
“莹莹,想不想出去逛逛?”沈均仇开口问道。还有一个时辰才天黑,他注意到聂莹莹来到刘府的一路上都目不转晴的看着繁华的街景。
“真的?你肯带我出去逛逛?”她拉住沈均仇的衣袖,声音中有着不可言喻的兴奋。
“当然,趁着天未黑,我们快出门吧。” 他轻快的回答,望着她的眼中有着从未出现过的爱。
一旁的肴风惊讶的睁大眼,莹莹?出去逛逛?他没听错罢!这是出自沈均仇口中的话吗?
他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应该是仇人的人,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均仇早上才恶狠狠地说他留下她是要羞辱聂雄天,怎么现在他就好像忘了她是聂雄大的女儿了?
从京园坊离开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劲。聂莹莹一路上像极了小媳妇,紧紧的跟在沈均仇的身边,而沈均仇几乎是搂着她的,两人看起来就像新婚的夫妇。
之前他们究发生了什么事?他错过了什么?
“肴风,你去不去?”沈均仇在离开前突然一问。
肴风赶紧点头,他当然要去!不搞清楚这两个人到底因何事而导致如此巨大的转变,他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北京城的样貌是多变化的,从市集的小贩热闹的街道,无一不吸引聂莹莹的注意。这种繁华即使是辽西最大的锦州城也比不上。
肴风观察着走在前面的沈均仇和聂莹莹,只见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原本只会流泪的聂莹莹此刻像个兴奋的小孩,在每一个摊子前停下来东摸摸看看,而向来冷漠少语的沈均仇竞然在笑,而且还耐心的回答她提出的每个问题。
事情愈来愈诡异了!
肴风是如此专注于前面两个人的举动,直到一个肮脏的小乞丐撞上他时,他才意识到周遭似乎特别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