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间泰山观日峰“观沧海浴日,金轮混漾”的奇景,故而提早赶到。”事实上古振塘早已在观日峰上盘桓多日,他很清楚关长风关内第一高手的称誉绝非浪得虚名,更何况这一役还关系到他是否能继任长白派下一任掌门之位,因而提早到达,详勘决斗场地形,以收地利之便。
然而他在山顶盘桓数日,却未曾见到关长风上来过一次,心中不免有被人藐视之感。他知道关长风这十日以来一直住在关家的泰山别馆,难道他是在苦练绝学,所以无暇登山勘察决斗场?
“关兄似乎来晚了,以至于错过了沧海浴日奇景。”古振塘语带讥讽地说。
长风温和地笑道:“ “沧海浴日”的确是奇景,长风七岁时曾随家父登泰山观日峰,即诐那一轮上升的金丸所震慑住,慨叹天地造物之玄妙。然泰山胜景不只观日这一项, “晚霞夕照” 、“黄河金带” 、“云海玉盘”和沿途的历代石碑,皆疽得驻足观赏。古兄若是有空,倒是可以好好领略一番。”
他当来泰山旅游揽胜的吗?古振塘疑惑地斜睨着他。
虽然古振塘站在绝顶石上居高临下,然关长风的气势却无法睥睨。他沉稳的就像泰山一般,纵然帝王降临,他依然有孟子“见大人则藐之”的气度。
古振塘纵身从绝顶石上飞下,和关长风隔着三丈的距离相对。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浊世佳公子,全身上下笼罩着如春风般和煦的气质,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他开始怀疑眼前的人真是那位纵横天下、罕遇敌手的“儒剑玉侯”吗?虽然他曾听说过关长风经历近百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手底下却未曾杀过一人;然而像他这样的绝代高手,不可能连一丝杀气都没有。莫非他已练至反璞归真的太虚境界?
古振塘蓦地心情—沉,对这场战役他已经够没有把握了,再加上眼前的领悟,使他更加丧失信心。不过能跟像关长风这样的高手决斗,实足以快慰平生。在关外寂寞了多年,好不容易终于遇上敞手,他感到血液沸腾了起来,眼中再度燃起热情的光芒。他想念血的滋味,不管是关长风的血,抑或是自己的血,他都渴望一尝。
而长风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被敌人身上发出的凛冽杀气所震动。他早已厌倦江湖中的比武厮杀、追名逐利,然追求武学中的至高境界却是他难以割舍的。武林中的耆宿是他的长辈,他无意挑战;而那些新进的精英又全然不是他的对手。他有时候不免心生寂寞的感受。古振塘的挑战无疑挑动了他那不甘寂寞的灵魂,无论是胜是败,他都觉得不虚此行。
可是对方的杀气却让他不得不戒惧。他知道此役可能无法全身而退,或许他手中未曾染血的三尺青锋,终究要尝到血的滋味。长风感到有些遗憾,他喜欢古振塘,为什么两人不能成为好友,反而要在这里为了虚名厮杀?难道天下第一对古振塘而言真那么重要吗?
而他自己呢?他真的想打败古振塘,成为天下第一吗?至高无上的荣誉,换来的也许是更多的厮杀,和更深的寂寞。
难道这就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进去便如泥足深陷,难以自拔。父亲也有这样的悲哀吧?
“时候不早了,关兄。我想我们没必要再继续面面相觑下去,这样是分不出胜负的。”古振塘扯动了一下嘴角,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他在敌人眼中看出悲怜,不知怎么地,他却明白关长风并不是在同情自己,倒像是在怜悯苍生。突然间,他对眼前的敌人有了新一层的认识,不禁感到有丝遗憾,生平未曾有过知己的他,竟然渴盼能和关长风结为好友。
“关某有一句肺腑之言想告诉古兄。”
“关兄但说无妨。”
“此役若是关某侥幸不死,希望能跟古兄结为莫逆。”关长风诚挚的语气,令古振塘心弦震动,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后,一股喜悦自心底涌出,忍不住敞开喉咙发出豪气干云的笑声。
爽朗的笑声在峰顶回荡,很快地,一声清啸附和着他,一时之间龙吟虎啸此起彼落地呼应着,震得山间参差的古木也回荡摇摆,过了片刻两人的笑声才缓缓小了下来。关长风的神情仍是那么潇洒从容,古振塘的眼中则多了一分佩服。
他没料到关长风的内力如此深厚,从绵长沉稳的清啸中就足以窥出。
“古某也有相同的想法,却怕高攀了。”古振塘这话倒非自谦之词,关长风身为安束侯世子,飞云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又有如泰山北斗,声势之尊荣非寻常人可及。
“古兄何出此言?古兄豪气干云,乃大丈夫,能折节舆关某相交,实是长风之福。”长风不卑不亢地说。
“既然关兄如此看重,古某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不过朋友要交,比武照常。”古振塘拱手为礼,英气勃勃的眼中已少了凌厉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英雄相惜的义气。
“当然,能跟古兄切磋,足慰关某平生之寂寞。”长风拱了拱手,将剑持平,做了个请字诀。
铿然一声,长白派的镇派之宝天池神剑已然出鞘,凛冽的剑气在旭日光芒照射下熠熠生辉,长风不由叹声:“好剑!”
天池神剑是百年前长白派掌门偶然在天池中发现的,据说其切金断玉之能,不输于干将、莫邪等名剑。而其泛着白光的利刃,在近百年来不知饮过多少英雄豪杰的热血。
长风也不甘示弱地拔出父亲所赐的飞龙剑,这把剑是父亲当年的战友萧将军亲手所铸,寓祝贺父亲飞龙在天之意。如今他诚敬地捧着这柄曾伴父亲历经无数次战役、陪伴他纵横江湖多年的宝剑,遥想当年萧将军亲铸该剑的神姿。
萧暮雨是父亲一生最敬佩的人,也是唯一敢当面劝谏皇上以仁治天下,勿多做杀戮的臣子。最后在皇上嗜杀的本能表露无遣,诛杀甚广之后,放弃权位,飘然远去。
“关兄小心了。”古振塘左手捏了个剑诀,右腕一使力,名震关东的长白剑法终于出手。
只见银虹从天而降,凛冽的剑气直逼向长风的面门,他赶紧收敛起心神,使出家传绝学飞龙剑法与之抗衡。
一时之间,只见两道剑气在观日峰上交错纵横,两人剑上所发出的剑气将峰顶的狂风鼓荡得更为猛烈。一蓝一白的身影不断回旋交错,才一眨眼的工夫,已交换了十余招。
古振塘在使出一连串的快剑之后,凝聚真气于剑身,将他在天池悟得的擎天剑法使将出来,果然能令风云变色。长风心头一檩,暗暗佩服,将真气布满剑身,全力接招。
密密麻麻的双剑交击声不绝于耳,两人越战越勇,都觉得遇上生平最强的敌手,不由得打得更加酣畅淋漓。
又过了一刻钟,长风觑出古振塘剑法中的一个破绽,当下使出长虹贯日穿进他的剑网当中,谁知突然感到真气一窒,竟然后继无力。
他吃惊不小,连忙抽剑退出,但已险些被古振塘刺中。
这是怎么回事?
长风百思不解,他的真气向来充沛绵长,怎么会突然窒碍住了?然而他已没有时间细想,古振塘的另一剑又攻了过来,他举剑相迎,连连退了八步,感到虎口刺痛欲裂,震惊地发现他的真气竟然减弱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