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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阿乐回来了,他有事向老爷禀报。”萧福走进书房,恭敬地对正在挥毫的萧暮雨说。
“好,叫阿乐进来吧。”
萧乐一身青衣短打,走进书房向萧暮雨行过澧后,垂手站在父亲萧福身旁,等老爷发问。
“阿乐,一路辛苦了。”
“哪里,这趟路阿乐早走熟了。已照老爷吩咐,将药方交给何记药坊的何大夫,还到茶楼取回老爷订购的江南名茶,以及一大罐趵突泉泉水,并且顺道采买了一些日常用品。”
“办得很好,阿乐。”
“阿乐从茶楼出来时,正好看见飞云山庄的马队,还有关老爷子。”
“关山?”萧暮雨双眉微蹙,将狼毫小楷搁在笔架上。
同样身为人父,他当然能够体会关山突然失去爱子的心情。他知道关山丧妻之后,本来不打算续弦,若不是为了报恩,他也不会答应迎娶骆总镖头的女儿。
对于长风这个长子,关山是爱逾性命,如今乍闻儿子在泰山失踪的消息,只怕对这个铁汉打击不小。
“阿乐,你知道关将军在哪歇脚吗?”
“启禀老爷,阿乐离开济南府时,关老爷子还在大明湖旁的关家别馆襄。不过,根据阿乐打听到的消息,关老爷子好像这几天就会赶到咱们泰安县城。”
萧暮雨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他摒退了阿乐,带着萧福走到关长风所住的客房。
经过萧暮雨十天来的悉心治疗,长风的掌伤已好了一大半。当萧暮雨走进客房时,他正闭目调息体内的真气。萧暮雨一直等到他行功完毕后才敢打扰。
“大叔什么时候来的?”长风下床行礼,萧暮雨急忙阻止。
“贤侄伤势未愈,不必多礼。”
长风感激地朝萧暮雨点头称谢。
“贤侄可知令尊已到济南?而且不日之内就会赶到泰安来。”
“爹他……”关长风嘴唇颤抖,神情激动。
这几日他被沉重的伤势所折磨,倒无暇想到年迈的父亲在得知他失踪的消息后会有多着急。他想到父亲虽然向来身体硬朗,然在失去爱子的打击下,只怕沉痛的心情已让老人家苍老了许多。
“贤侄先别激动。令尊和我乃是故交,我能体会他寻子心切的心情。贤侄的伤势已无大碍,可以趁令尊到泰安时与其联络。”
“不……”长风沉痛地摇着头,他还没准备好面对对他下毒手的采薇,和可能涉及这桩阴谋的弟弟孟书。
“我明白贤侄不忍兄弟相残的心情,可是令尊思子的凄苦心境,贤侄也不能不管啊。”
“长风并不想伤老父的心,可是后娘待长风不薄,孟书又和我向来亲爱,还有宋师叔……他一直待我如子,我怎么忍心伤害他们?”
“长风,可你也不能躲他们一辈子呀!”
“长风并不想躲他们一辈子,只是想琢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还请大叔成全。”长风双膝着地,跪倒在萧暮雨面前。
“快起来,好孩子。”
“大叔若是不肯成全,长风就长跪不起。”
“好吧,老夫成全你就是了。”萧暮雨伸手扶起关长风,眼中充满同情。
“多谢大叔。”
“长风,老夫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大叔但请吩咐。”
“当年老夫第一眼看见你时,便一直有个心愿。只是当时老夫的处境不佳,所以没敢向令尊开口。”
长风愣了—下,眼中充满疑惑。
“老夫一直想收你为徒。”
长风惊喜交加地望着那张慈祥的笑颜,他从小就对父亲口中这位学究天人、性情耿介的至交向往不已,没想到这位长辈竞肯收自己为徒!
他诚敬地双膝下跪,恭敬地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快起来。”萧暮雨欣慰地接受关长风的跪拜澧,亲手扶起他生平唯一的弟子。
“令尊的武功盖世,老夫可不敢说能传你什么惊世的绝艺。不过,关兄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跟你的个性不太合。老夫这几年精研出一套内功心法,讲究的是道家无为而治的养气心法。对内可以涵养心性,祛外魔,强体力;对外则能以柔御刚,不伤人命。老夫先前已将这套心法的疗伤口诀教给你了,长风,你刚才依法行功时,是否发现受伤的心脉已渐渐痊愈?”
“长风正想禀告师父,恩师所传的导气之法,让长风阻塞的经脉顺畅不少。”长风感激地说,虽然早知道萧暮雨是个心胸宽大的君子,然在当今武林门户之见非常严重的情况下,师父却能以救人为无,先传他内功心法,不禁令他更加佩服。
“很好,虽然你内伤尚未全好,不过本门内功的精髓正是以疗己为无。我先将内功口诀传授于你,你只要顺其自然的照法施行,不日之内就可以完全痊愈。到时老夫再将点穴、轻功,以及自创的柔云剑法教授给你,你就算得到老夫的真传了。至于医卜星相的其他杂学……”萧暮雨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关长风的资质过人,家学又渊源,应该可以在很短的期间内尽得他的真传,可是医卜星相之学却非一蹴可几。湘儿研习多年,也只不过得到六、七分的真传,长风当然不可能在短短一年间学会;更何况自己是否能熬过这短促的一年,还得看老天是否仁慈了。
“我正将我一生的心血转录在文字上,长风,你若有什么不明了处,可以问湘儿。”
萧暮雨苍凉的语调令长风略感不解,他注视师父眼中的几许无奈,心中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长风会努力学习,绝不至于让师父认为徒儿驽钝,无法教授。”
“你天资聪颖,岂能用驽钝二字形容自己?老夫会以你这个徒弟为傲的,但就怕你我师徒缘浅。”
“师父……”恩师的一番话令长风心头一檩,师父看起来虽然有些神情委顿,可是不像是被顽疾缠身的病人啊。他迷惑地看向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的萧福,发现隐藏在他眼中的一丝忧虑。
“你好好休息,为师还有事要料理。”萧暮雨不愿再多谈,带着萧福起身离去。
第5章
萧暮雨几经思量,终究不忍让好友承受失去爱子的心痛。他执起狼毫笔,苍劲有力的笔法立刻占满整张白纸。
“阿福,想个办法把这封信呈交给关将军。”
萧福沉默地接过封好的信柬,神色激动地说:“老爷,您的病……”
“阿福,生死有命。我已经苟延残喘了好些年,能看到湘儿长大成人,又在风烛残年之际收了一个好徒弟,命运之神算是待我不薄。”萧暮雨淡然地打断萧福的话。
“可是,老爷……”
“阿福,我这个病……是绝症,我虽然是医生,亦难跟天命对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向来不畏横逆,若不是已到绝处,为了湘儿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生机的。”
“老爷,阿福知道,只是湘儿小姐年纪还小……”
“我知道,湘儿是我唯一的牵挂,我奉来还挂心地失去我后会顿失所依,还好有长风在……”
“关公子?可是萧许两家的婚约……”萧福满脸狐疑,他深知老爷生平最重然诺,怎么可能……
萧暮雨淡淡地道:“我当年就说过这两个孩子虽有名分却无夫妻之缘,无奈许家夫妇诚恳相求,我不忍拒绝才替湘儿订下婚约。我萧暮雨虽然是个信守承诺的大丈夫,但如果别人先行背信,我也不能让湘儿受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