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流镜点点头,既悲又恨地瞪著任慈峰。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相信自己已躺在血泊中了……任慈峰被司徒流镜魄力十足的眼光瞪得心里发毛。
「手不想动,口不能言,是因为你中的毒箭毒性未除净,这附近又找不到大夫。」任慈峰左手还是抱著司徒流镜,右手一摊,叹道:「不是我故意害你。」
司徒流镜听了这话,张口想问是真或假,但发出的声音还是一连串「啊」声,一顿,司徒流镜想起自己根本不能说话,眼神瞬时黯淡下来。
「你不能说话,我又不是你肚于里的蛔虫,猜不出你的意思,现在只能看你的表情猜喽。」说著,不管司徒流镜是否同意,任慈峰取下她的面罩。
司徒流镜脸庞接触清凉空气,却因感到残留著任慈峰的手指触感,脸颊微微一红。没有人碰过她的脸,即使是父亲、姊妹也一样。
任慈峰没想到「再会」时,竟是这么张含羞怯的娇美脸蛋,一时间忘了说话,就这么呆呆的看著司徒流镜。
方才他忙著治伤,即使温香在抱,雪肤入目,他眼里只有伤口,浑然不觉司徒流镜是名女性,而且还是个极有魅力的绝色女子。
如同现在,连对方心跳声都清晰可闻的距离下看司徒流镜,她受伤之后略显憔悴但仍清丽如画的脸庞,上头嵌著一双原本他十分熟悉,如今杀意尽去只留下忧愁哀伤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回望著他。
司徒流镜没有也无力提防任慈峰撤她面纱的突来之举,双眼就这么无防备的与任慈峰那清澈澄朗,不带一丝恶意的眼神对上。
她从来没有跟男人这么亲匿地面对面过。
幼年,父亲只是站在远处责骂地偷懒没练好刀法,司徒鹰冷漠睥睨的眼神,是她童年的梦魇;还有,被她刺杀对象临死前,那充满恐惧绝对的目光,这是司徒流镜记忆里所有的记忆。
而面前这双眼睛,里头没有她熟悉的冷漠,也没有对她的恐惧憎恶,只有怜惜,犹如她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只是寻常弱女子一般。
没有人会用这种眼光看待恨天楼首席杀手,或许,只有他吧……司徒流镜出神地想。
任慈峰原来只是抱著「给她一次机会」的心情救治司徒流镜,然而此时对著她苍白的脸色,感受怀里人儿微弱的呼吸,任慈峰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
别开眼,任慈峰移动视线沿著司徒流镜雪白颈项而下,这一看,他几乎想敲开自己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石头。
司徒流镜的衣服还脱在肩膀下头,他居然忘了替她穿回去!
「抱歉,我忘了把你衣服穿回去……」说完,任慈峰赶紧把拉下的上衣拉好,没料到脱衣时解结很顺利,想系好却不大容易。
司徒流镜红著脸,用左手推任慈峰放在她脖子上与钮扣搏斗的双手,但伤后无力,想推也推不开,只能听凭任慈峰手忙脚乱的为自己穿衣。
她想喊「你这色狼给我放手」,却说不出任何言语,司徒流镜气愤下逐渐褪去羞涩,暗思等伤势一好,马上送他下地狱,一偿对她轻薄之罪。
那时就沦到他叫苦连天了!
想著想著,司徒流镜脸上不自觉露出浅浅笑意。
任慈峰费了番工夫终于将司徒流镜紫色劲装穿妥,才正暗自嘀咕女人服饰专找男人麻烦,见司徒流镜突然笑了,惊艳于她的美貌,多少猜到她的心思。
「要杀我,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任慈峰微微一笑道。
她笑起来,跟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嘛!他本来以为杀手只会森森冷笑,这下子不由得改观了。
眼珠子一转一瞪,接著,司徒流镜白眼一翻,像在说「以后走著瞧」的模样看进任慈峰眼底,他不禁莞尔一笑。
哼,又小看她了!迟早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司徒流镜赌气不看任慈峰,想到乾坤刃之威加上她的卓越刀法,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他!
想起乾坤刃,司徒流镜慌忙低头查看腰际双刀是否还在。
不见了!
司徒流镜这一低头,任慈峰立刻明白她在找什么,右手绕过司徒流镜的身子,从她背后草地拿起乾坤刃,像拎树枝般随随便便夹在手指间,问道:「你在找这个吧?」
这次任慈峰学乖了,还没等司徒流镜用眼神「杀」他,就自动把乾坤刃插回司徒流镜腰际。
「也许是我见识浅薄,我可没看过有人腰间插两把刀,还能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把乾坤刃拿下来只不过是想让你好好休息而已。」
任慈峰被司徒流镜怀疑的视线刺得浑身不舒服,暗叹救人反被人当贼。
「乾坤刃我一定要拿回鸿闻山庄,不过,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任慈峰吁了口气,道:「用偷鸡摸狗的方法夺回乾坤刃,义父可不会饶我。」
「使不滥手段才夺得回乾坤刃」,任慈峰不愿意让武林人士对鸿闻山庄与他本身存有这种误解。
司徒流镜杏眼圆睁,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笨到这种程度的人。
为求胜利,不必拘泥任何手段,这道理她五岁时就懂得了!
「你身上的不适症状应该都是暂时性的,等你完全康复,我们再来分个高下。眼下当务之急,倒是……」
保持怀里抱著司徒流镜的姿势,任慈峰站起身来,走向一旁闲闲吃草的座骑,将司徒流镜轻轻放上马背后,自己也骑上马坐在她后头。
司徒流镜连坐直的力气也没有,只能靠在任慈峰怀里,身后,任慈峰放轻的话声一波波传来,犹如催眠曲般催动她体内的瞌睡虫。
「虽然你的身子需要静养,但我不能再让祈家村的人等下去,刚才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得加紧赶路了!」
听著听著,眼皮沉重的超过司徒流镜所能负荷的极限,她就这么倚在任慈峰怀里,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最后一丝意识里,她决定醒来后再重新计划怎么取任慈峰性命。反正,他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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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山下,一条山林小径婉蜒地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两人一骑正迅速在清晨微曦中移动著。
奔驰一整夜,任慈峰一面承受司徒流镜压在他前胸的重量,一面留神查看路面情况,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要累乏了,何况他只是平凡的血肉之躯。
相对于任慈峰,司徒流镜显然舒服多了。
上马以后,司徒流镜一直沉浸梦乡,颠簸的路途对她安详的睡眠没有分毫影响。
听著怀里女子微细平稳的呼吸声,任慈峰不禁苦笑。如此亲热的同骑而行,谁会相信司徒流镜是来夺他性命的杀手?
怀里一阵轻微震动,任慈峰知道她快要醒了。
「睡得好吗?」半是羡慕,任慈峰轻问。几天没阖眼,任慈峰都快忘记睡眠的滋味了。
「嗯……好饿。」半梦半醒,司徒流镜揉著惺忪睡眼回答。
这一答,两人不约而同吓了一跳。
「你能说话了?」任慈峰一惊。
「我可以说话了!」司徒流镜大喜。
司徒流镜马上想到,既然她已经恢复讲话能力,拿刀自然也不成问题!
沉郁心情随著这份期待一扫而空,然而,下一个瞬间,司徒流镜一颗心再度重重跌回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她的右手依然不听使唤!
「右手呢?」任慈峰问著,一半出于关心,一半基于试探。同时,握著缰绳的手暗暗使力,随时准备制住司徒流镜的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