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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她刻意冷冰冰待他,这给她一种奸分裂的感觉。如果早个十年五年,又会怎样?想必早对他投降,什么也愿意。

  祖颖离开房间,轻掩上门。可惜她早不是当年的薛祖颖,那个天真的女孩已经离她好远。

  来到厨房装填冰块,她心里感到荒谬。莫非天生奴性太强,平时侍候那些刁钻古怪的大作家还不够,这会儿还来给柴仲森使唤?可恶的是,她又干么要心软?

  拿了冰袋,进房,坐在床边,帮柴大病人敷额。小心地拨开他额前的发,将冰袋放上他的额头。

  柴仲森合着眼说了句:「谢谢妳。」

  祖颖没立刻走开,她坐在床边看顾他。

  柴仲森躺着,黑发散在脸侧,长睫轻掩着,睡容沉静俊美。这迷人的家伙,即使在睡着的时候犹魅力不减,光是看着他,她的心就莫名骚动起来。他穿著睡服,贴身薄软的衣料,隐约地刻画出他的肌肉线条。尤其是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令她想入非非,不禁幻想埋在那里的滋味。

  他有股特殊的魅力,不说话时,令人觉得冷漠,不易亲近。说话时,眼色犀利,口气带股傲慢,有时会分不清他在开玩笑,还是在揶揄人。这男人在出版界是出名的怪脾气,写稿奇慢,偏偏一出书就卖到缺货,夺奖无数。

  他个性中有股奇异的偏执和蛮劲,许是因为这样,当身边追求她的人一个个被她的软钉子击退时,他还坚持着陪在左右。

  扪心自问,她是感动的。

  现代人工作繁忙,谁有耐性跟妳搞暧昧?快餐爱情到处都是,你不爱我,我也没闲工夫浪费时间,谁还耐得住长久恋着一个人的苦?

  可是柴仲森竟这么跟她耗了快三年,害她渐渐习惯有他陪。嘴里嚷着只是朋友,心却早已依赖着他,跟他吃喝玩乐,是那么天经地义。她狡猾,不肯承认彼此的关系,满以为就这么暧昧下去,也是种幸福。可是柴仲森这次会在电台说出那样的话,可见是逼急了,唉,这份感情该怎么办?真苦恼啊!

  祖颖默默坐了会儿,起身离开,到厨房淘米煮粥。

  淘洗白米时,手掌沁在水里搓洗,想起过去热恋时为男友煮饭的情形,不禁晞嘘。煮好香菇粥,进房想叫醒柴仲森,看他睡得沉,不忍吵醒他。

  这时,天色暗了,从窗外,隔着院子,可以看见前头的路灯亮了起来。祖颖写张便条,放在书桌。临走前帮柴仲森替换冰袋,看他睡得像个无辜的孩子,她怜惜地笑了,想了想,去将便条揉掉了。

  她拎着柜上的钥匙,到附近的面包店。她想着,柴仲森病了,不方便出门,决定帮他买一些面包搁在家里。正值下班时间,面包店挤满人,一架架刚出炉的面包车推出来,人群便涌上去争取。有位女士牵着小孩,抢挟面包时,小孩被人群推撞,跌倒了。

  「小心!」祖颖及时抱住孩子,高跟鞋一滑,整个人往后摔跌在地,手里还圈抱着小孩。

  「哎呀!不要紧吧?」妈妈吓得忙跟祖颖道歉。

  小孩在祖颖怀里咕咕笑起来,祖颖抱着这团软东西,不禁也笑了。

  「抱~~」小男孩转身攀住祖颖的脖子。

  「好。」祖颖起身,顺手将他抱起,男孩的妈妈也笑了。祖颖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男孩伸手在祖颖脸上乱摸。

  「姨~~姨~~」口齿不清地嚷着。

  「他很重吧?」妈妈接过孩子。

  「不会啦。」祖颖笑着,拍拍身上的灰尘。

  「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祖颖觉得男孩好可爱,摸摸他的头,然后转身去挑面包了。望着一个个饱满松软的面包,揣想着柴仲森喜欢的口味,心里涨满着温暖,一股奇异的骚动在心坎翻涌。

  是什么?这骚动的是什么哪?她不敢细想。拎着刚出炉还热着的面包,走向柴仲森的住处。她怀疑着自己根本已爱上柴仲森。

  取出钥匙,开门进屋,穿过院子,回到屋内。

  柴仲森已经醒了,坐在那一盏从天花板垂吊下来,有着美丽彩绘的美术灯下。穿著蓝色睡袍,他就坐在餐桌前,正瞅着粥发呆。较一般男人阴柔的侧影,散发着一种寂寞的氛围,分明是坐在灯下,却觉得他的人陷在黑暗里。

  他本来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见到她,表情迷惘。

  祖颖扔下钥匙,脱了外套走进来。「怎样?好多没?」她过去,将袋子挂在椅子边缘。「我买了一些面包。吃西药不能空腹,这几天要是懒得煮,就吃面包吧。」祖颖将面包一个个取出来,放在餐桌中央盛着一些苹果的木盘子里。

  柴仲森盯着她看,像还在梦里。

  祖颖眨着慧黠的眼睛,瞄瞄他。「还没醒啊?」摸摸他的额头。「嗯,退烧了。」

  「还以为妳走了。」他反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神竟是哀伤的。

  祖颖怔住,望着那双黑眸,它们黑暗深邃,像具有魔力的磁石,在那剎将她整个人吞进那两潭黑暗的漩涡里。这样看着他的眼睛,竟有沦陷的感觉,只因那双黑眸透着寂寞……

  祖颖忐忑了,心跳慢了一拍,差点就情不自禁要抱抱他,给他安慰。也不懂为什么会忽然有这股冲动,强烈地想安慰他,仿佛那双黑眸里的寂寞和哀伤,是与她心意相通的。

  祖颖忍下冲动,轻轻抽回手,回避他的视线。

  「喝了粥,该要吃药了,我也饿了。」祖颖坐下,也给自己添了一碗,她捧着碗吹着热粥,心却像滚着的沸水,静不下。奇怪的是,明明与他隔着张长桌,他的存在感却非常强烈,不用抬头,她的皮肤也能因感觉到他的视线,起了兴奋的疙瘩。就好像连空气都充斥他的费洛蒙,那是一种混着檀香,很东方的气味,一种属于柴仲森的情调。像沉重、刺绣华丽的厚毯,无边无际将她遮蔽,秘密包裹,困在只属于他的空间里……

  祖颖将自己纷乱的情绪,归咎于柴仲森太强烈的个人特质,还有之前关于他说的那些他们酒后乱性的窘事,以至于此刻跟他独处。不再像以往那么自在坦率。不过,这显然只对她产生困扰,祖颖瞄他一眼,他正望着她喝粥,他的表情和动作从容不迫,很是惬意,甚至还不时对她挑衅地挑挑眉,嘴角带着笑意。

  「要不要听音乐?」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柴仲森走过去蹲在电视柜前。挑了张CD播放,灯号闪烁,吐出蓝色光晕,随音乐节奏闪动。乐声自音箱流泄,祖颖认出曲子。

  「是萧邦的波兰舞曲。」

  柴仲森赞赏地眼色一亮。问她:「好听吗?」

  「嗯。」祖颖捧着粥,微笑道:「蓝天,绿树,白云,碧绿的草原,懒洋洋地和朋友们坐在草地野餐,吃三明治,做日光浴……」笑盈盈看着他,她说:「这首曲子,营造的就是这样的氛围,不开心时听一听,整个人就活起来。」

  「讲得好。」柴仲森回来坐下。「萧邦还有一首曲子,我很喜欢。」

  「是那首离别曲吗?」

  「对,离别曲。」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祖颖心里惊叹,但没说出口。低头,微笑地啜了口粥。只因发现与他契合的小事件,心里竟莫名地好开心。

  「那么,妳应该也熟悉贝多芬的曲子吧?有一首很动人,我有时会一个人坐在院里的躺椅,啜着酒,静静听,欣赏着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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