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认定了我的天真。”天爱的倏然开口,遏阻了我以目光杀人的企图。“樵以为他瞒得过我……”
一边的苗纬樵露出一副万不得已的表情。
不得已你个头!肯定是拗不过天爱的要求,还敢装委屈。我露出个狠角色表情,企图表达出我对他作为的看法。
“我想,你们两个需要好好的沟通。”这苗纬樵,竟胆敢脚底抹油——溜了?!
唉!唉!唉!所托非人,现在怎么办呢?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意映,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珍珠般的泪珠静静滑落天爱绝美的颊,我屏息以待天爱接下来的指控。
“我对你推心置腹、毫无隐瞒,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姊妹,可是你呢?你又怎么看待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呢?”吸口气,情绪状似平稳的天爱试着止住源源不绝的泪。
“是像我一样?同学?朋友?手足?还是,你根本就认为我们之间毫无情谊可言,就当我是一个天真、什么都不懂的笨瓜?”
“天爱……”鼻头酸酸的,天爱这样子真的让我很想哭。
“夏、意、映!你怎么能呢?怎么能这样对我?”天爱放声痛哭。
“不是这样的。”我苦涩的轻声道。
“那又是怎么样呢?你明知道我对纬拓的感情,从我们高中起你就一直知道的,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就这么没将我放在心上,毫无顾忌的和他……和他……一起联手背叛了我对你们两个人的信赖。”
一度,我幻想着天爱将会扑过来痛打我一顿——电视剧上不都这么演吗?——该是要感谢她自小以来的良好教养吧!眼前的天爱伤心归伤心,可依情况看来,现下的我大概是没有挨打的顾虑。
只是,像现在泣不成声的天爱,一字一句的指控直入我心,让早已伤痕累累的我痛彻心扉,这种疼痛也让人难受得紧。
“天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真的。我不想不负责任的将一切过错全推到那一晚让人丧失理智的酒精,我只能说我很抱歉,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在我还没能来得及控制,它就这么发生了,可是……可是我能怎么说呢?我不想伤害你,真的,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伤害你。”
若说“相由心生”,不知道我的脸上现在是否刻满了“诚恳”两字。
“可是你已经伤害到我了。”天爱委屈的眼泪扑簌簌的直掉。
“天爱……”我的愧疚感让我试图握住她的手,可天爱不领情的拍开我。
“你不要碰我。”天爱满是幽怨的说道,表情嫌恶,像是拍开一只蟑螂般。
僵在半空中的手好一会儿才收回,我真的不知这该怎么做或怎么说,才能让天爱明了我对她的歉意及极力想补救的心意。
“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吗?天爱,”我的声音就像是加了特级黄连粉似的,又苦又涩。
“要怎么补救呢?你还想耍着我玩吗?夏意映,不要真当我是一个天真好骗的人好吗?我们都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既然已经认定你了,他的心,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空间可以容纳得下我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敢说不是吗?”身为苗纬拓的未婚妻也已多年,天爱自有她对他的基本认知。
我无语。
“为什么是纬拓?意映,这么多的人,甚至是出色的樵也好,为什么你偏偏谁都不选,就要独独挑上他?是为了跟我过不去的吗?为什么?”渐渐平静下来的天爱,止住的泪又忍不住垂落。
“不是,不是这样的。”若能由得我选择,这整件事也不会发生了。
“意映,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我已经爱他爱了好久好久了,我不要失去他……”此刻的天爱就像个小媳妇般,一个极度哀伤的小媳妇。
“天爱,看看这里……你难道看不出我正在这么做吗?”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像天爱一样的痛哭一场,可是我不能,我还得保持超然的模样以示我的不在乎。
由她略带茫然的表情看来,我知道她并不是很能明白我的意思。
“若不是想挽回这局面,我又何必一个人住在这儿?”环顾这幢华丽却更显空洞的囚牢,美则美矣,却欠缺我最需要的自由与生命力。我不想,却忍不住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意映……”
由这声哽咽的呼吸,我知道天爱她懂得我的意思的,她一直知道我不愿受拘束的个性,也明白我近乎漂泊成性的生活习惯,要我像只金丝雀般失去自由的关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那对我而言确实是一大残酷的折磨。
“没有用的,已经来不及了。”原本已有软化迹象的天爱不一会儿又啜泣起来,“纬拓的心已经挽不回来了,现在再想这些都来不及了。”
“天爱,为什么要这么想?”我身体力行的将她拉至玄关处的穿衣镜前。“看看你自已……”
镜中反映出的怯生生倩影,此刻更较往常,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莫说男人,就连我都觉得心疼不已。
“对这样的自己,你还觉得没有自信吗?男人都是健忘的,尤其是像这一种一时兴起的小插曲,或者,他是较一般男人特别些,可那又如何呢?基本上他还是一个男人,只要你不放弃,凭你,有什么是你所得不到的?”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我说出这番话来鼓励天爱……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的是,能将自己心爱的男人向外推,我绝对是有超人般的意志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真的?我真的能吗?”天爱让我兴起一些希望。
“现在你相信我,以后你会相信它。”我俏皮的学起电视广告的台词,藏在一副不在意的外表下的,是我淌着血的心。
“你当真对他……完全不在乎?”想了好一会儿,天爱突如其来的冒出这个问题。
“你说呢?”偏过头,我佯装思考,不期然忆起数星期前曾说过的话。“我说过,我可没有抢人家未婚夫的癖好。”
我故作俏皮的话,换来天爱牢牢的一握。
“答应我,避开纬拓,至少,在我挽回他的心之前。”
不知怎地,天爱在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脑海浮现出当年签订不平等条约时,中英双方的模样。天爱,自然是代表英国,而我,正是割苗纬拓这块地求和的中国。
“我已经在这么做了,不是吗?”不意外这个承诺会在心口上深深的再划下一刀,可我没有选择。
想想香港,它都还有九七大限、回归祖国的一刻,可是苗纬拓呢?他可有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
若天气真的能代表一个人的心情,那么,此刻窗外的滂沱大雨——
下得正是时候,
※※※
基于对天爱的承诺,纬樵私下说我越来越像塔里的女人了。
其实,若要我说,我是觉得自已越来越像自闭症患者。
这几日,因为苗纬拓找我找得更急了,为了避免让他发现我的踪迹,更是怕与他在庭园来个不期而遇,如今的我真的是足不出户,就连门前的院落,即使花开得再美,我也不会去走走散散心,终日什么都不做的窝在大屋内,唯一能做的,就是躲他。
除了躲他外,我还能做的,也是我仅剩下能做的,就是窝在窗前看着畅意居内的一举一动……总之,现在的我比自闭症还要像自闭症。
我当然知道畅意居内是乱成了一片,由苗纬樵的叙述想来,活脱脱就是春秋战国时代再现。
听纬樵说,苗纬拓已将一切全丢给了他,每日,就像是发了疯似的找我,除此之外,就是避着天爱的关心与服伺,镇日窝在书房中喝得酩酊大醉,什么事也不管。至于天爱,经过我的鼓励与承诺,已不再介意他的故意忽视与冷落,现在正努力于收服他的心……
这样的讯息对我而言,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不可否认,我很想他,虽然像是签订不平等条约般将苗纬拓当香港似的签给了代表英国的天爱,可是心底已烙印上的身影怎么也化不去。
常常,我守候窗口多时就只为了见苗纬拓一面,偶尔,让我盼到了这一刻,可是每每由窗口惊鸿一瞥他的身影,我就忍不住心疼一次。
他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苗纬拓了,不可一世的霸气萎靡了不少,与生俱来的傲气也减了许多,他的胡碴肆虐的滋长着,素来有型的发也显得凌乱不堪,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见到这样的他,我必须咬住紧握的拳才能制止自己想唤他的冲动。很替他心疼,这男人呵,怎么这么对待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