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映哑连忙急转方向盘,整辆车像云霄飞车似的浮了起来,眼看就要撞上。
“不!”龚慎梦也跟著前方的车子打歪方向盘,急踩煞车,将车子逼上人行道。但 在他前方的陆映哑就没这么幸运,不但没闪过撞击,还被卡在安全气囊和驾驶座之间, 后脑勺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再弹到方向盘上,整个人昏厥过去。
“小哑!”龚慎梦跳下车,疯狂的呼唤她的名字,奋力和卡死的车门搏斗。
“小哑?回答我,小哑!”他又叫了一声,深怕她没有反应。
这是谁??可如此急切呼唤她的名字,而且声音似乎很熟悉,好像慎梦……即将倒 下的陆映哑,在黑暗的边缘漫游,脑中的细胞却分外清晰,随著龚慎梦的殷切呼唤,捕 捉到昔日的色彩,填补失落的空白。
霎时,记忆急遽回转,仿若旋转木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个一个阶段的跳,将过 往做一个完整的组合,在她的脑海里回旋。
第一个在她脑中成形的是她的笑脸,那时她还很年轻,每天最期待的事是看见那个 酷酷的男生打从落地窗经过,他的名字叫龚慎梦。
再来,他们偷偷的恋爱了,爱得很辛苦,但很甜蜜。他的手上时常拿著一本书,躺 在草地上告诉她往后的梦想,她真的相信他能做得到,并开始检讨自己,跟著用功读书 。
忽地,黑夜来袭。影像中的女孩也换上一张忧愁的面容,紧握住手中的小木偶,一 丝不挂的巴在男孩身上,告诉他:此生绝不离开他。然后,他们做爱,那是他们第一次 发生关系,两人都沉醉在这初恋的喜悦中,谁也想放手。
“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正当他们憧憬美好的未来时,她的父亲打了她一巴掌,也打慌她的心。
“我们私奔,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她哭喊著求他,而他们也真的私奔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火车站被逮个正著,将 他们押回去面对怒气冲冲的父亲。
之后,她拚命的哭,拚命的求,她父亲仍然不?所动,她只好改变态度,照著她父 亲的游戏规则玩,他才答应饶了龚慎梦。从此以后,龚慎梦消失在她的生活中长达十一 年之久,直到他以Alex萧这个身份再次介入她的生命,才又再一次开?感情的大门。
她绝望的爱著他,尽管已经伤痕累累,她仍然渴望他能?开过去的恩恩怨怨,探进 她从未驿动过的心。可是他没有,欢爱过后,他仍然选择以其他女人打击她脆弱的自尊 心,那严重的伤了她,也使她投入一个完全空白的世界,只记得她手中的小木偶。
车祸过后,她忘掉了一切,直觉的怕他。但这次换他带著关爱的眼神,亲匿的拥著 她带给她人世间所有的温暖,日夜在她的耳根旁说爱她,用虚假的关怀包围她,迷惑她 的心智。
她接受他给她的一切,包括毫无保留的热情和假造的记忆。她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 的,相信他们相拥著彼此,做菜洗碗看电视的日子再自然不过,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平静过,从来没有……回忆至此终止,陆映哑宁愿她不要想起,如 果老天选择让她遗忘,为何不让她遗忘个彻底?
为何在她已经失去一切记忆的时候,连同那一段虚假但珍贵的记忆一块想起?她陷 入了龚慎梦的网中,一个用缠绵与热情做?线绳,精心编织出来的情网,虽美但不真实 ,因为他不是真正爱她,不是爱著真实的陆映哑……“小哑!”
耳边依然传来龚慎梦熟悉且扰人的声音,连带著车门被强行拆卸的铿锵声一道扫过 她的耳膜。
她疲倦的闭上眼睛,不想理会周遭的的嘈杂声,她需要的是静下心来,驱逐过多的 记忆。
或许,她该选择逃离人间?
???人在失去一切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落寞,龚慎梦此刻就有这样的感觉。
紧紧握住陆映哑虚软的小手,他不自觉的哭了出来,每一滴眼泪都是后悔。
说来可笑,现在的他比谁都富有,也比谁都贫穷,因为他不知道他奋斗了一辈子究 竟有何意义。
“别离开我,小哑,别离开我……”他呢喃。直到他用手抱紧陆映哑了无生机的身 躯他才愕然明白,死亡的恐惧是如何轻易地啃蚀著一个人的心。他宁可她恨他,也不愿 她就此离开尘世,永远坠落在另一个他接触不到的世界。
他握住她的手低下头默默祈祷,恳求上苍不要带走她。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用全 部的财?
交换她的性命,只求老天让她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小哑。”他闭上眼祈求。“再看我一眼,只要再看我一眼就好……”
龚慎梦低下头,紧握住陆映哑的右手,无声的祈求,希望奇?能够出现。时间一分 一秒过去,奇?并未出现,陆映哑还是没有醒来,只有一双苍老的手,默默搭上他失意 的肩。
他转过头,不期然的看见一张慈爱的脸,上面刻满岁月的痕?。
“李妈妈?”龚慎梦不怎么确定的试探唤著对方,老妇人点点头,漾开一个复杂的 笑容。
“是我,好久不见了。”她边回答边探头,伸出一双布满皱纹的老手,缓缓抚摸著 陆映哑的脸,似乎在找寻过去的痕?。
“您怎么来了,不是听说您回乡下养老去了?”龚慎梦不太自在的清清喉咙,不晓 得该如何面对过去的老长辈。
“嗯。”老奶妈点点头,眼光仍离不开陆映哑,不自觉的叹息。
“我已经搬回乡下好多年了,这次是因为亲戚的女儿结婚才上台北,原本想说既然 来了就顺便看看小姐再回去,没想到……”剩下的就不必多说,当初听到陆映哑发生车 祸的消息便十分惊讶,等她一踏入医院再看见龚慎梦萧索的背影时就更迷糊了。
她一点都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倒不急著知道,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等待她 去问。
“小姐还在昏睡?”老奶妈的口气不怎么愉快。
龚慎梦露出一个苦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奶妈的问题。
李妈妈和他父亲算是旧识,当初就是她介绍他去陆家打工的。
“我也不晓得。”他也很迷惘。“医生说她没有太严重的外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她的脑袋由于受到重击处于昏迷状态中,有可能随时醒来,也有可能就此沉睡下 去。”也就是变成所谓植物人。
“如果小姐不幸变成植物人,你怎么办?”老奶妈眼露精光。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永远陪伴著她。”龚慎梦保证。也许对小哑来说,这不是最 公平的方式,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而他也一定会做到。
老奶妈看著他,很想责备他又不忍责备他。她才刚想开口,护士小姐便带著针筒进 来,极客气的将他们两个人请出去。
“有话请到外面谈,病人需要休息。”
龚慎梦很想反驳护士说他老婆已经休息够了,现在他只希望她醒来,但在老奶妈示 意的眼神下不得不乖乖闭上嘴,跟著她走出病房。
一出病房,老奶妈便张大眼质询他。“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会 发生车祸?
你又怎么会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