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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页

 

  “除非你改变了主意,我和你已无话可谈。”

  “你可以选择过来这里,或是我过去你的卧房找你。你说呢?”

  她闭上眼睛一晌。选择?他从来就不给她任何选择。她缓缓地走到门边,转动门把。

  他站在起居室里,手上是一杯白兰地,金褐发凌乱。

  “告诉我你改变了主意。”她道。

  “你明知道我没有。”

  “你能够想象被其它人控制你的人生吗?”

  “我无法,因此我选择为北方作战。我并未试图控制你的人生,凯琳。不管你怎么想,我尽可能要做对它。”

  “我相信你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你不要他。”

  “我和你没有其它话好说了。”

  她转身要走回自己的房间,但他在门口拦住了她。“别再这么固执,用用你的脑袋吧。他太软弱了,根本无法带给你快乐!他活在过去,整天只会呻吟抱怨,就因为今非昔比。他唯一会的是经营建立在奴隶劳力上的农场。他属于过去,凯琳,你则是未来。”

  他说的对极了──尽管她甚至不愿对自己承认。但肯恩并不知道她想要嫁给布莱登的真正理由。“他是个好人,嫁给他会是我的荣幸。”

  他注视着她。“但他能够像昨天我在池塘边拥你入怀时一样,让你的心狂跳不已吗?”

  不,莱登绝不会让她的心狂跳,而她为此庆幸。她和肯恩所做的事令她变得软弱。“我的心狂跳只是因为恐惧。”

  他转过身,啜了口白兰地。“没用的。”

  “你只需答应婚事,就可以摆脱我了。”

  他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要送你回纽约,你会在星期日离开。”

  “什么?”

  不用转头看她深受打击的神情,肯恩知道他刚刚将刀子插入她的心口。

  她是他所认识的女人当中最聪慧的一个,为什么却对这件事如此盲目?他知道她不会听进他的话,但他仍必须设法说服她,让她恢复理智,只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他低咒一声,离开起居室,大步下楼。

  他在图书室里坐了好一段时间,低垂着头,颊边的青筋抽动。韦凯琳彷佛已深入他的骨髓,这项认知令他吓坏了。终其一生,他一直看着男人为女人受苦、被愚弄,现在他也濒临了同样的危险。

  扰乱他心的不只是她狂野的美,或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的性感。在她身上有种甜美、脆弱,激起他从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感情。这些感情令他想要和她一起欢笑,而不是怒吼;想要和她做爱,让她的脸庞绽放着只为他一个人的欢愉。

  他往后靠着椅背。他告诉她他会送她回纽约,但他再不会那么做。明天他就会告诉她,他会尽全力和她重新开始。生平第一次,他想要拋开他的愤世嫉俗,朝一名女子伸出手。

  这令他觉得年轻起来,而且愚蠢的快乐。

  钟敲十二下,凯琳听着肯恩回他房间。星期六她就必须离开“日升之光”了。这项打击太沉重、太过出乎意料,她甚至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次不同于待在学院时,再也没有对未来的计划支撑着她。他赢了;他终于击败她了。

  痛苦旋即被气愤自己的无能为力所取代。她想报复,她想摧毁他所在乎的一切。她要毁了他,就如同他毁了她一样。

  然而他根本没有在乎的东西,包括“日升之光”在内。纺棉厂一建好后,他就将农场全权交给曼克管理。

  纺棉厂……她停止来回踱的脚步。纺棉厂对他很重要,远比农场重要,因为它是独属于他的。

  愤怒和受伤的恶魔对她低语着她该做的事──如此简单、如此完美,而且大错特错。

  但不比他对她所做的来得错。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从屋后的楼梯下楼。月色明亮,指引她穿过树林,来到储藏小屋。她点燃蜡烛,很快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煤油桶出乎意外地沉重。她不能冒险到马厩骑马,只好自己提着它,步行走上通往纺棉厂的两哩路。

  夜色寂静,煤油在桶内晃荡的声音清晰可闻。泪水无法抑遏地流下面颊。他明知道她对“日升之光”的深浓感情。噢!他一定非常恨她,才要将她赶离自己的家园。

  这一生她所爱的只有三个:莎妮、伊莎和“日升之光”,但终她一生,人们一直要将她和她的家园分开。她将要做的事情是邪恶的,但或许她本身就是邪恶的。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恨她?肯恩、她的继母,还有对她漠不关心、不闻不问的父亲。

  错了!错了!错了!煤油的晃荡声告诉她必须要转回去,但她拒绝倾听,深陷在绝望中,无法自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要报复!

  纺棉厂里并没有东西好偷,因此没有上锁。她拖着煤油桶上到二楼,用衬裙兜起地上的木屑,堆在煤油桶旁边。工厂的墙是砖做的,但火焰将会摧毁屋顶和内墙。

  错了!错了!错了!

  她用衣袖拭去泪水,尽可能将煤油泼洒在木屑上。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啜泣,往后退开,点燃火柴丢出去。

  它迅速引燃了木屑和煤油。她朝楼梯奔去,熊熊火舌吞噬了木屑堆。当她离开“日升之光”后,至少还有这项报复安慰着她。

  然而她所造成的毁灭也是可怕的。它是丑陋、可恨的,而且只证实她和肯恩一样差劲。

  她抓起一旁的空布袋,开始拍打火焰,但火焰扩散得太快。一阵致命的火星雨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肺部彷佛烧灼一般。她踉跄下楼,拚命吸气。在最底层的阶梯,她摔倒了。

  阵阵浓烟朝她熏来。她的裙襬开始闷烧,她空手拍熄余焰,爬到门口,终于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日升之光”的警铃大作。她撑起身躯,跌跌撞撞地朝树林跑去。

  工人在工厂全毁前扑灭了大火,但火焰已吞噬了二楼和大部分的屋顶。肯恩疲倦地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烟灰,衣服上被烧焦了好几处。他的脚边是一只遭火焚过的空煤油桶。

  曼克来到他身边,沉默地评估着受损的情形。“我们还算幸运的,”他最后道。“昨天的雨让火势无法扩散得太快。”

  肯恩用靴跟踢着煤油桶。“我们再一个星期就要装置机器。如果放火的人再晚一点,连机器都会完蛋。”

  曼克望着煤油桶。“你想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找出来的,”他望着被烧出个大洞的屋顶。“我绝不是镇上最受欢迎的人,我不惊讶有人想要报复我。但他们又为什么要等到这时候?”

  “很难说。”

  “他们确实选对了方式重创我,我该死的已经没有钱重建了。”

  “你要不要回屋子休息一下?或许休息之后,你可以想出办法。”

  “再等一下。我想再看看,你先回去吧。”

  曼克拍拍他的肩膀,为他打气,便回屋子去了。

  二十分钟后,肯恩在被烧毁的楼梯底部捡到它。一开始,他没有认出那是什么。火焰已将原本细致的雕工融铸得一塌糊涂,但在认出它的那一刻,他的心头有如被狠狠地戮了一刀。

  镂空银发梳。他曾多次看过它插在如黑色丝缎、狂野奔放的长发里。

  他注视着手上的银梳,某种温柔、脆弱的感情像水晶般碎裂了。取代的是强烈的讥诮、恨意和自我厌恶。他真是个软弱、愚蠢至极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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