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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雷利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仿佛鞋子被粘在光滑的橡木地板上了。詹妮抬头看看他,两双蓝眼睛对视片刻。雷利吃力地蹲了下去,他们脸对着脸。"你好,詹妮,"他嗓音沙哑地说,"我是你的父亲,我叫雷利·汉拉恩。"

  "你们进来吧。"

  她的门牙间有一道宽宽的缝。莫丹凭感觉知道斯尼德已经离开,她仍站在门口。詹妮说:"这就是我的房间。"

  詹妮的房间很大,摆着各式各样女孩子的玩具。床围和窗帘都用粉红色的布料打着褶,白漆家具镶着各种镀金花饰。写字台上摆着电视机和录音机。不知怎么搞的,莫丹突然想哭。

  詹妮站在粉红色的地毯中央,不知如何是好。莫丹敢肯定,要不是詹妮怕自己太孩于气,一定还会忍不住吮手指头。

  蹲长了雷利的腿受不了,他只好弯腰站着,"詹妮,"他说,"你母亲去世,我很难过。你一定很想她。"詹妮用手拨弄着腰间的缎带,点了点头。

  "听我说,"雷利接着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有你这么个女儿。在此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你的父亲。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来看你了。"

  "妈妈说我不需要父亲。"

  莫丹注意到雷利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说:"你妈妈在时一切都好,可现在她不在了,我们要相依为命。你需要父亲,我需要女儿,"他对她笑了笑,笑得很甜,莫丹觉得嗓子发疼。"把你的玩具拿给我们看看好吗?"

  "我喜欢的玩具都装起来了。"

  "装起来了?"雷利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詹妮眼睛睁得大大地说:"我不是要和你一起走吗?是斯尼德这么说的,埃默森太太也这么说。"

  "是的,你是和我一起走。但我没想到,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一个星期前就收拾好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到?"

  "几天前出了点事儿,我的腿受了伤,要不早就到了,"雷利答道,"真是抱歉,詹妮。"

  "你的腿现在好些了吗?"詹妮关切地问。

  "好多了。"雷利笑呵呵地说,"这是你的箱子吗?"

  詹妮点点头。"但是装得太满了,怎么盖也盖不上。你能帮我把它关好吗?"

  "来,你坐在箱子上面,我拉拉锁,看看能不能关上。你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几件衣服,玩具熊,一件新大衣,一双皮靴。蜡笔、我喜欢的书和收集的石头,"她皱了皱眉,"还有几双袜子和内衣。"

  "是你自己收拾的?"

  "是的。埃默森太太不许我拿石头。斯尼德说小孩子家应该安安静静,规规矩矩。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斯尼德的原话。这么说詹妮一切就绪只等着走了,莫丹暗想,有点生贝丝·斯莱特的气。她为什么不能雇一个喜欢孩子的仆人?为什么不找一个能够理解孩子喜欢收集石头的管家?她还注意到,詹妮到现在为止闭口不谈她的舅舅。

  詹妮一屁股坐在箱子上,使劲朝下压。可惜她人小体轻,再使劲箱子还是合不上。她看看一只胳膊还露在箱子外面的玩具熊,又看看莫丹,对雷利说:"你可以让她也坐到箱子上来。"

  雷利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他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莫丹,才意识到他已经把她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在这种情况下,莫丹心里明白,她没有理由感到伤心。

  "莫丹,"雷利尴尬地说,"当然……詹妮,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莫丹·卡西迪。"

  莫丹慢吞吞地走进房间,对詹妮说:"你好,詹妮。我坐在这个箱子上,不会把它压坏吧?"

  "不会的。"詹妮说。莫丹坐到箱子上,詹妮又说:"你的头发真红。"

  雷利一边弯着腰拉拉锁,一边说:"红得像秋天的枫叶。"

  詹妮说:"埃默森太太做饭时,放好多好多的红胡椒,和你头发的颜色差不多。你的头发像颗爆炸的炸弹。"

  雷利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而莫丹凭直觉感到,这是一个只凭接触到的周围事物去判断和想象的孩子,一个非常孤独的孩子。莫丹对贝丝的那股怨气又油然而生。

  雷利用尽吃奶的力气,把箱子的上下两部分对到一起。此时,他的头就在离莫丹膝盖几英寸的地方,她忍不住想摸一下。为了打消这个念头,莫丹理智地用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若无其事地说:"詹妮,你的发质也很好,有光泽。"

  "埃默森太太用醋给我洗头,而且拼命地挤头发上的水,每次都弄得很疼,"詹妮可怜巴巴地说。"这下好了,箱子也弄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雷利认真地对詹妮说:"詹妮,我现在住在城里的一个饭店,还不能马上去缅因州,等把一些法律方面的事处理完,我们就走。你真的愿意离开这里吗?我们这一走,可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会叫一个人帮你把所有的玩具都收拾到一起带走。"

  "我真的愿意走。"詹妮说,漂亮的皮鞋鞋尖在地毯上蹭来蹭去。她的袜子也打着褶。"妈妈不在了,我更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

  雷利的脸紧绷着,"好。我叫斯尼德帮你把箱子搬到车上去。你可以和这里的人道别了。"

  说是道别,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埃默森太太一脸冷漠、生硬的表情,甚至都没拥抱一下詹妮。斯尼德虚情假意地躬了一下身子,说白了只是哈一下腰而已,笑得也非常勉强。雷利对詹妮说:"再去和你舅舅说再见吧。"

  "我不想去。我不喜欢他。"她第一次流露真实的情感。

  "那我们走吧。"雷利欣然答应,拉起女儿的手向外走去。詹妮一直跟着他,直到上了车她才把手松开。

  雷利和詹妮坐在后排,莫丹坐在前排。我成司机了,莫丹想着,开车离开了那所灰砖住宅。她从后视镜看见一串眼泪从詹妮的脸上默默地流了下来,雷利递给她一张纸巾,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莫丹觉得,对于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亲情关系淡漠的人来说,雷利至今为止的表现算得上相当不错的父亲了,但不知怎么搞的,这却让她有点怏怏不快。

  回到饭店,雷利把他们隔壁房间也租下了。詹妮走进他们原来住的房间,"扑通"一声坐在一张空床上,问雷利:"你睡那张床吗?"

  "是的"

  "那我就睡这张。"

  "我们还租了一个房间。"'雷利若无其事地打开这两个房间中间相连的门。

  "晚上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埃默森太太说,小孩子的床底下有毒蜘蛛,好大好大,毛茸茸的,谁不听话它就咬谁。"

  莫丹强忍着心里的万丈怒火,装得像雷利一样若无其事,"那好吧,我睡那个房间。"

  她手忙脚乱地把行李物品搬进隔壁房间,尽量不去理会那种被流放的感觉,而且是从天堂被流放了,她伤心地想。

  安顿完毕,他们去咖啡厅吃饭。看得出詹妮是个老实孩子,处处规规矩矩,莫丹还没听她笑过。吃完饭,雷利提议上街购物。他对詹妮说:"你到了缅因,大部分时间要穿牛仔裤。我们要不要先打开箱子看看你还需要些什么?"'

  "妈妈不喜欢牛仔裤。"

  "学校里的孩子们可都穿牛仔裤。"

  詹妮一听,顿时喜形于色,"你是说让我上学?是真正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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