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女人而已,要是你们不放心,我就自己一个人去。”阿迪正在气头上,什么都来不及细思,等工作人员把画恢复原状后,立即一把扛起,走向停在门外的座车。
傅仲轩伫立在办公室内,肃冷的看着他莽撞的行止,连向前加以阻止都觉得是白费力气。
“傅先生?”肯尼张惶地望着他,沈洛寒打来的电话是他接的,依他推测,阿迪这一去,十之八九是自投罗网。
“由他去吧,”傅仲轩面无表情的说:“除非你有办法拦住一头蛮牛。”
* * *
再度造访沈洛寒的住处,门口的警卫意外的并没向他做任何盘查,视若无睹地由着他登堂入室。
晚上九点多了,有别于热闹的街头,顶楼的画室依旧静悄悄的,好像从他今早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踏进过这里一步。
阿迪蹑手蹑足地打开门锁,屋内仍浮泛着未干的颜料味,垂地的帘幕很不情愿地摆动了几下。
他在墙边摸索着寻找电灯的开关,指头才按上,想想又觉不妥,还是掏出预先准备好的袖珍手电筒出来照明。
“这样是不是嫌暗了点?”沈洛寒娇柔的嗓音冷不防地从角落里响起,猛地敲进他的神经系统。接着一道强烈的灯光从斜角处直射而来。“要是把我的作品弄坏了,你得花掉半年的收入来赔。”
阿迪狠喘一口气,嘴角跟着抽搐了下。该来的躲不到,这女人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一些。
他立直身躯,敢做敢当地昂起下巴,直视沈洛寒。呵,她今晚的穿着可真是!怎么形容才适当呢?从里到外,她居然只穿着一件连身的吊带工作服,虽然从正面看不到她若隐若现的身段,但,沿着光滑的颈项到两肩,及清晰可见的乳沟,却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上头徘徊良久,眨都不眨一下。
“这幅画——”不等他说完,沈洛寒即截去话头——
“是你从我这儿偷去的。”
“我……”他抬起胸想辩解,但尚未出口已觉语塞。“我只是借。”
“哦,我懂。”她绽出嫣然的笑颜,态度友善极了。“你擅闯民宅,未经同意就把我的东西‘借’走,连归还时也没知会我一声。这在我们台湾叫非奸即盗,在美国的专业用语则为非法入侵、蓄意偷窃。”
“你不会想告我吧?”阿迪看看四下无人,心想区区一个弱女子,威胁她两句,应该就可以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哦,你不提醒我,我倒忘了。”沈洛寒傻大姐似的搔搔后脑勺。“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明天早上十点以前,你将二十万美金汇进我的帐户,然后带我去吃一顿大餐,跳个舞,晚上则上百老汇欣赏‘歌剧幽灵’,算是跟我赔罪。”
“你不是在开玩笑?”他该有怎样适切的情绪反应?这个女人不但要他的钱,还明目张胆的勾引他。以他数百万元的年收入,二十万虽然算不上是个大数目,然而在被恶意耍弄一番后,即使只要他拿出一万元他都要呕得半死。“搞清楚,就算打官司,你也不见得打赢我。我们握有相当的证据,证明你的确有犯罪的意图,逮你入狱将是早晚的事。”
“这样啊!”沈洛寒口气听来很惊慌,但脸色却仍老神在在,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她故作苦恼地皱起秀眉,两手拉着工作服上的吊带,让高耸的胸部昭然若揭。
阿迪的眼睛犹如遭受强烈的辐射光探照,霎时感到一阵蚀心的灼热,从视神经慢慢燎原至每一个感官细胞。
最毒妇人心,千万不要中了这女人的诡计。他理智地窃声提醒自己,可一转念又恨不得倾丐切热情,将眼前这尤物紧紧抱在怀里,发泄掉连日来的疲累和鸟气。
“好吧。”沈洛寒失望地撇着小嘴,道:“既然你不肯和解,那我只好找律师跟你谈喽。”
“你连律师都找了?”果然是有备而来。阿迪一时的炫惑马上恢复理智,重新气呼呼地视她为妖女。
“对啊,他人就在楼下,我去叫他。”门只打开一条缝,阿迪即抢着冲过来将它合上。
两人抵着木门近在咫尺,四只眼睛别无选择地望住彼此。
妈的,该死的女人!阿迪恨恨地暗啐,因为他的心跳又无缘无故加快,快得令他脑门发胀,口干舌燥。
“你,”他舔了下干得快裂掉的嘴舌,艰难的问:“你不是已经跟傅仲轩出双入对了,为什么还要,呃……”
“引诱你?”沈洛寒笑得天真又妩媚。“美国法律又没有规定未婚男女不能多作比较,再选择一个最适合或最爱自己的人共结连搞。”
这借口根本是强辞夺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能那么地理所当然。
阿迪忿忿地瞪着她,鼻中不小心沁入自她颈子溘出的馨香,大大地扰乱了他一向自豪的定力。
“为什么需要二十万?”他似乎有接受和解的打算。
“为了维持我往后六个月的生活。”沈洛寒眨着灵灿天真的大眼睛,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傅仲轩答应我,只要我的作品构得上神来画廊要求的水准,就让我在那儿开画展。”
“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只是为了利用他让自己得以混出头吧?”在纽约这人文苍萃的艺术之都,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想出头天,除了靠真本事,不耍点手段几乎是不可能的。
沈洛寒以沉默代替回答。
此举另阿迪自发性地作了一相情愿的连想,这下子他对她的观感有了超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沈洛寒的背景他查过,一名来自台湾乡下的小康之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村姑。踏进纽约这吃人的都市丛林,难怪她会误入歧途,难怪她要出卖美色为自己搏得一片天。阿迪的英雄主义被沈洛寒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扰得飞扬勃发,一时之间差不多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好,我同意你提出的和解条件。”他倏地抓住她的肘子,凑进她的鼻眼道:“明天晚上七点我会准时来接你,我的品味很高,吃一餐饭,看一场戏,并不表示你就能当我的女朋友。”
沈洛寒很受教地点点头,“别忘了,明天早上十点以前。”
阿迪一愕。“说穿了,你最关心的还是那笔钱。好吧,我会准时汇进你的帐户,不过,你千万别是个拜金女郎,否则,我很快就会把你甩掉。”
“唔嗯。”她装得像猫一样苦恼。“明天见。”木门合上的下秒钟,她马上用双手棉着脸,让笑声不至于大到穿出房门。
“真有你的。”丹尼尔从画室的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钱拿了就好,你干么要跟那种人纠缠不清?”
“钱是为你拿的,吃饭看戏却是为了我自己。”一改方才的巧笑倩兮,她恼怒地把挡在脚边的调色盘踢到角落去。
“想借此刺激傅仲轩?”丹尼尔的恋爱经验最丰富了,鼻子随便一嗅,就能闻到那股只存在真心相恋男女之间的醋味。
“我干么刺激他。”提起他,沈洛寒就满腔怒火。今儿要不是她早有准备,这会儿岂不是让阿迪一把远进牢里去。
被出卖的痛苦感觉,深深炙伤了她的心,甚至她整颗灵魂。
“爱得越深越浓越缠绵,就越受不了丝毫的打击。”丹尼尔颇能感同身受地说,“你陷进去了,而且陷得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