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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最后头与乐浪-块断后的袁枢,被躲藏在民宅中的敌军在城中冲散了后,领着身后的部属,极力想快些离开这座令人冷汗爬满一身的小城。

  因城内建物多,马蹄声四处回响在城里,听来感觉像是四下皆是敌,又都像是我军战马的蹄声,敌我的分野,在城中被模糊了,袁枢下能确定敌军下-刻会从哪个方向扑过来,也找不到个能够确定安全的地方好带着弟兄们躲藏。

  负责断后的他,丝毫不敢擅离职守,可藏在屋檐顶上的敌军又不时偷袭,他不断回头向下属确定大军究竟全走了没,在他也要跟着退离时,追赶而来的尔岱已领着前军在接近城心处堵住他们。

  来不及退避,袁枢只好挥刀再战,而由另-处退离的乐浪,则是在已经退出城外时,才收到袁枢的下属通报负责断后的他们遭到围堵?当下乐浪立即命大军先走,而他则再次带兵攻入城内,一路上边闪避着敌军的箭雨偷袭,边在城中寻找替大军断后的部众,当他终于在城心处找着袁枢他们时,仅剩下一小支部队的袁枢,正陷入苦战。

  乐浪二话不说地前去搭救袁枢,以强劲的刀势分开袁枢与尔岱后,他命袁枢快退,尔岱在见换了对手,两眼倏地焕然一亮,手中的刀势非但没因来者是乐浪而有所迟缓,反而更狠更使劲,乐浪虽讶异于尔岱那有若陌路人的绝情之势,却也没因此而对尔岱心软,在粗哑的喘息声中,他一步步地逼退尔岱,刀锋次次划过尔岱身上的钟甲。

  他不是在让,更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真的无法一举拿下刀法高人一等的尔岱,来回的刀影中,看着尔岱那张好似不曾相识的脸庞,他想起那日玄玉转达的圣谕。

  若不能生擒,杀了尔岱,亦是无妨。

  这道圣谕令他有些心寒,尔岱好歹也是圣上的骨肉,可圣上却决然地下达此谕,不留父子之情,或许是圣上自灵恩死后就已决心只想保住玄玉一人,但更令他感到痛心的是,极力求胜的尔岱,眼中亦没有玄玉或是圣上。

  这就是皇家中人的命运吗?骨肉相残。

  若这真是改变不了的宿命,那么在玄玉出手之前,他愿代玄玉先行对尔岱下手,可这么做,也必定得让他的灵魂割舍些什么。

  尔岱吃力地接着乐浪的刀势,那柄自小看过的陌刀,在乐浪这名天生的军人手中快、沉、稳。当他身后的中军已节节逼进城心,开始准备出城追击朝菩尧郡城的方向撤兵的轩辕营时,他决定结束手边之战。

  「姐夫!」当乐浪一刀划向他的颈间前,尔岱忙不迭地街着他大叫。

  乐浪犹豫了半晌,就只有那么一下子而巳。

  自底下窜上来的陌刀飞快地擦过乐浪臂上的钟甲,横刀一挡后,乐浪像是自魔咒里苏醒过来般,一脚踢向尔岱的腹部,在尔岱颠退之时跟上再补码刀,吃了一脚的尔岱见状不妙,改而将目标锁在一旁不让敌军接近乐浪的袁枢身上。

  四处不断挤过来欲攻向乐浪的敌军,令守护乐浪的袁枢没法去顾及自己身后,尔岱快步奔向袁枢,挥刀直取他的颈后,乐浪见状随即想上前去拦下尔岱,临危之间,察觉到尔岱接近,袁枢转身勉力接下一刀,还来不及再挡另一刀时,赶到的乐浪已横挡在他的面前,在那间不容发的片刻,乐浪一刀刺进尔岱的腹侧,尔岱亦将手中的陌刀送进乐浪的胸坎里。

  「乐将军!」袁枢大惊失色,拚死将乐浪拖出尔岱的刀下。

  杀势再起的尔岱立即跟上前再砍下另一刀,乐浪拾起一旁掉落在地上的长矛朝尔岱的脸上掷去,此时袁枢一把将乐浪拉站起身,将乐浪推至身后扬刀再挡又街上前来的尔岱,在那瞬间,袁枢在尔岱的睑上看见

  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退至尧郡城……」上前与他-道力退尔岱的乐浪,-手掩着胸口,一手扳过他的肩头,不恋战地拉着他随大队一块撤退。

  被乐浪催促得快定的袁枢,在急忙撤退的过程中,怎么也忘下了方才在尔岱脸上见着的那一幕。

  退至尧郡城的路上,袁枢多心的注意到乐浪胸前的伤口并末止血,而原本还能坐在马背上的乐浪,在愈接近尧郡城时脸色就愈显苍白,两手紧握着马缰的他还下住地喘气,一抵尧郡城城门内,乐浪即坐不住地自马背上摔了下来,事前即有警觉的袁枢赶忙在他坠地前接住他。

  汨汩的血水,自被陌刀刺出一个大洞的光明钟甲中渗了出来,袁枢拿着布中用力压按着乐浪的伤处,在试了好一会仍是没法止住血后,袁枢索性卸去乐浪的铠甲,拉开他的战袍一看,位在心口处附近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一股寒意登时爬窜至袁枢的背脊,他抖着手,颤颤地拔下髻上的银簪,侧着簪柄,将它贴在乐浪的伤口上,雪亮的银簪在接触到乐浪的血水时顿时遭染污成墨黑色,袁枢深屏住气息,不置信地瞠大了眼瞳。

  原本还以为是寻常刀伤的乐浪,在震惊过后,以平淡的口气说着「刀上有毒。」

  「来人……」袁枢几乎止不住话中的颤抖,「来人,快传军医,快!」

  下一刻,再也忍不住毒发痛苦的乐浪,自嘴边不住流出血丝。

  「不会的!」极力想否认这个事实的袁枢,痛彻心扉的朝乐浪大喊,「不会的!下会的……」

  看着袁枢悔痛不已的模样,乐浪也很自责,他没想到,战场上的尔岱竟这么狠毒阴险,而他,则不该如此大意,更不该太小看了尔岱渴求权力的欲望。

  身体里的血液好似正在沸腾,每一口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像是在燃烧,乐浪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感觉喉际似遭人掐紧不能呼吸,他张开嘴,很想安慰伏趴在他跟前痛哭失声袁枢,在袁枢口口声声说着是他害了自己时,除了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袁枢的背外,他不知此时还能怎么安慰所有追随他的部属,也不知他该怎么原谅自己。

  余丹波的叮咛,玄玉的挂心,都还在耳际,此时袁枢哀痛的哭声,像是在代玄玉他们责备他般,一声声地在他耳边责难着将不能守信来归的他。

  若是早知道今日将会死在这,他定会在出兵前再多看玄玉几眼,并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奸与玄玉说上几句体己话;他曾答应过余丹波,有空,会与余丹波一块去洛阳,坐在闻名天下的洛阳酒家里一块喝上几盅好酒;他还没有向袁天印交待,日后定要站在玄玉的身边看紧玄玉,别让总是愈往高处走就愈沉默的玄玉,全把心事搁在腹里谁也不肯说出口;他也还没告诉冬卿,在那只凤镯里,有着他与素节的期待;他-直都忘了要告诉顾长空,别管余丹波又在营中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只管忍一忍、让一让余丹波就是,那家伙只是天生外冷内热,他不是那么讨人厌的……

  素节死后,他曾认为,生不如死,唯有死才能解脱,可现在,他却贪婪地想让等着他的素节再多等他一会儿,因他还不愿离开这座热闹的人间,在这里,有着自他丧妻后就扶持着他渡过难关,并与他肝瞻相照的余丹波,他还有这些视他为一家人的轩辕营同袍,在没亲眼见到玄玉完成大志前,他舍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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