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更——好一点相处?”他问。
“为什么?”她看着花朵。“我们不是朋友!”
“可以是朋友吗?”他立刻问。
她想一想,笑起来,很讽刺的笑——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她并不真想这么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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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安慈那儿吧!”她说,“我不想令她在我们家发生误会!”
“不会有误会!”他说,“她父亲的包车接她回去了!”
她又皱皱眉——即使皱眉,也好看得很,上帝造人的确不公平,有些人连笑容都难吸引人呢!
‘她走了你就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她有些生气了。
“金安慈和我也是朋友,你要记住!”
“我会记住!”他看来也愤怒和激动起来。“我只是想道歉。并不想——高攀你,云小姐!”
“那很好,再见!”她猛然一转身,大步走上楼梯。
康柏在寂静的走廊上站了一阵,好不容易使自己的脸色复原。第一次,他在女孩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总是无往不利的他,无论多美、多富有、多刁蛮、多骄傲的女孩子,都被他征服过,只有小曼——她为什么这般讨厌他?是成见、偏见,或金安慈?或她自恃富有,美丽?换上任何一个其他再美,再吸引人的女孩,他也掉头去了,只是——他对她硬不起心肠,那抹浅蓝的影子,那朵红花,仿佛已在他眼中生根,她的美,她的秀,她的秀中带刚,她的冷,都那样——怎么说?吸引了他,第一次,他有强烈的占有欲望!
晕。但——他会有希望吗?冷寂的楼梯,深不见底的长廊,再不复见的浅蓝,他——萨 “康柏,发什么呆?”立基和小真拉着手出来。“金安慈走了就没有兴趣了?”
“谁为她?”康柏振作一下。“我要透口气!”
“进去玩吧!”小真说, “有个协合大学的张明燕很不错,除了没有金安慈有钱,样样都比她强!”
“怎么说得像金安慈嫁给了我似的,”康柏笑了,“明天要回小昆明,我想回招待所早点休息!”
“回什么招待所?”立基说,“住在这儿,明天早晨一起去机场!”
“方便吗?”康柏没拒绝,他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希望。
“所有的人留下都够住!”立基拍拍他。“你没听过成都最出名的云公馆吗?”
“我是井底蛙!”康柏笑了。
“上楼吧!”立基说,“我也想早点休息!”
“不早休息也不行,”小真稚气地伸舌头。“爸爸就会叫人下来喊停了!”
“吵到他老人家吗?”康柏跟着上楼。
“不是!”小真摇头。“爸不喜欢我们太过分,太招摇!”
小真带他们到一排卧室面前,她张望一下。
“咦?小曼房里有灯?”她很觉意外地,“她也上来了?‘敲敲门,也不等小曼回答就推门而入。
“小曼,你在发什么呆?”小真叫,“闷声不晌地跑上来,哪个得罪了你?”
小曼看见小真背后的立基和康柏,立刻不自然起来,她拍拍床,胡乱地说:“下午逃警报,现在有点累,想早点睡!”
“苏家贞还跳得兴高采烈呢!”小真说,“立基和康柏今晚睡你隔壁,你不用怕了!”
“我怕什么?”小曼脸红了。小真就是这么直肠直肚的口不择言。
“云小姐怕什么?‘康柏在后面问,他的声音也再无刚才的恼怒了。
“什么都不怕,怕——大仙!”小真吐吐舌头,压低声音说,“我们家的大仙灵得不得了!”“大仙?!”康柏好意外,全是大学生啊!迷信?“是什么东西?”
“别乱说话!”甚至连新式洋派的立基也开口阻止他。“大仙就是大仙,别问,也别说!”
“立基——”康柏弄得一头雾水。
小曼摇摇头,她不同意小真和立基的态度。
“大仙就是狐仙,是一种护家神,”她解释,“信他,他保护你,不信——也别乱说,乱骂,否则会有麻烦!”
“真有这样的事?”康柏定定地望住小曼。那客气、生疏的声音把刚才的不愉快都遮掩了。
“为什么要骗你?”小曼嫣然一笑,和十分钟前的态度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康柏整个人都看呆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女孩子笑得这么好,这么有——阳光!是了!小曼的笑容就是有着灿烂的阳光!
“你们继续谈大仙,”立基扯小真一把,带着神秘的笑容离开。“康柏,顶多半小时啊!”
小真会意地眨眨眼,把康柏推进房里,反手关上门。卧室里,剩下面对面的两个人,陌生的感觉突然涌上来,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小曼,我还有没有希望?”他半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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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出去,等会儿被立基笑话你!”她催他走。
“有什么可笑的?”他不理会。“小曼,我们从头来过,至少——没有敌意,好不好?”“我没有敌视你!”她不置可否。
“也别令我难堪,”他盯着她。“以后每次休假来成都,我都会来这儿!”“把我们家当旅馆?”她反问。
“怎么敢呢?”他摇摇头。“我的家远在广州,想家的滋味很难受,这儿——很有家的温暖!”
她不出声——是个离家的游子?她的心软了一些。
“广东人?”她转开话题。
‘除了广东,哪一省人有我们这么深、这么漂亮的轮廓?“他作状地拍拍自己的脸,又吊儿郎当起来了。
“你会写谦虚这两个字吗?”她问。
“我会写坦白、真诚!”他含有深意。
“对任何人都坦白、真诚?”她说。
他不回答,好一阵,才突然问。
“云家势力这么大,是干什么的?”
“问得奇怪,”小曼被逗笑了。“我们家走私,贩毒,运军火,无所不为,所以发了国难财!”
“真是这样?”他夸张地啧啧有声。“我很少见到四川人像你们!”
“我们怎样,很土?”她反问。
“四川人很土,你们——很特别,”他若有所思。‘你们连穿的衣服都不同。“
“我们是杭州人,三十年前搬来成都的,”小曼终于说, “我们的亲戚朋友全在上海!”“难怪,难怪!”他仿佛解开了难题似的。
“可以——出去了吗?”她问。毕竟男女有别,夜深了,他们又是那么陌生。
“等一等——小曼,”他望住她,他不笑,不夸张,不作状,就那么定定地望住她,那眼光,那凝肃——却是那么动人心弦。
“戴起那朵花,再让我看一次!”
她好意外,戴起那朵花,再看一次?满有情意,满有罗曼蒂克的话,却——说得太早,他们——不是才说话吗?
“戴过的花朵我不再戴!”她说。
“约会过的男孩子也不再要?”他迅速地。
“那不同!”她摇头。“我从不轻易接受约会!”
他再凝视她半晌,径自走过去拿起花朵,轻轻柔柔替她插在耳际,她——竟也不拒绝,任他那么做了。他端详她一阵,叹一口气,只是叹气。
“怎么?”她不解地。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又像冰,又那么艳。”他摇摇头。
“我替你带起花,那么——在我再来成都之前,不能接受其他男孩子的约会,等着我,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