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听说,世界上摸到他的脸的人,都被毁尸灭迹、客死异乡,所以,没事千万不可以碰到老板的帅睑。
「她……那个新娘子,有受到惩罚吗?」
「我们到美国这些天,没人见到她,说不定她已经被……」说话的人停下声音,食指往脖子上一划,表明她凶多吉少。
「唉……」十数人同时低头默哀。
馥湘从杨名扬办公室走出来时,恰好看见这副恸失英才的哀戚景象。
「你们怎么了?」把会议记录文件发一发,她站到人群中心。
「听说杨董事长夫人,发生……嗯,不幸。」至于是什么样的不幸,只能凭想象。
「不幸?有吗?」
「她不是在飞机上碰到董事长的脸,听说被处罚了,下场很惨吧?」
「那件事啊……」不会喝酒的女人被灌下整瓶红葡萄酒,连睡二十个钟头,算不算惨?算吧!馥湘点点头,同意。
「所以记住,千万不能碰到董事长的脸,脸是董事长的罩门死穴,大家要小心谨慎。」
站在办公室门口,名扬冷冷封杀众人的闲趣。
「要说背后话,的确要小心谨慎。」
淡淡两句,飞机一口气把他们送到寒带冰原,鸡皮疙瘩瞬间飙高三吋。
「董事长好。」馥湘最镇定,打过招呼,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把企画部的重要干部找进来。」
叫住馥湘,交代完毕,名扬转身回办公室,才坐定,就接到电话。
「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自由女神像耶!我买了一个自由女神的打火机给你哦!一压,火就会从火把里面跑出来,好好玩。」是孟穗兴高采烈的声音。
隐隐地,嘴角抽搐,为着她飞扬的心情。
「我不抽烟。」心承了她的意,嘴却不承情。
「那,我去买两根漂亮蜡烛好不好?晚上我们一起吃烛光晚餐。」方案一行不通,她还有方案二。
「晚上我有工作,很晚才会回去,妳不用等我吃饭睡觉。」他重申早上的话。
「哦。」明明是合作的一声哦,尾音却拖了长长的失落,但失落只有一下下,第二句话,她的尾音再度升扬。
「我买一束紫玫瑰给你好不好?对街有一个很可怜的老阿婆在卖花。」方案三、四、五在后面等着,所有方案只有一个目的——讨好他。
「我不是女生。」
意思是……男人不喜欢花?皱皱眉,三秒时间,孟穗复展眉。
「她很可怜,如果大家不帮助她,说不定她就没钱吃饭,我只买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行不行?」
他本想告诉她,美国有失业福利金可领,却……不忍再次打掉她的快乐。
「可以,只买一点。」名扬郑重回答,像批示公文般,这是他做过,最微不足道的决定。
「好,我去买了哦,拜拜。」
挂上电话,名扬嘴角的抽搐未停,甚至扩大成一个大大的明显笑意。
企画部人员进入,那未及收敛笑容的稀有表情,寒了一群人心,他们将其解读为笑里藏刀,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言行举止,将会掀起炮火。
幸而会议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幸而他脸上的笑容慢慢退离,否则在场一半以上的人,将无法专心。
两个小时后,杨名扬的手机再次响起,他还没说喂,对方便传来一大串银铃笑声。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刚刚看到钟乳石哦!你有没有看过?他们说要几千年才可以形成,很稀有呢!导游说是水里的一种怪东西变的,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名字?」
「碳酸钙。」他直接给她答案,没有不耐烦。
接下来的话,孟穗是对着电话旁边的人说的:「你看!我就说我丈夫很聪明、很伟大,全天下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他吧!」
孟穗口气里的骄傲那么明显,说起「我丈夫」三个字,既得意又张扬,好似有他当老公,是件最值得夸耀的事情。
名扬从没想过「碳酸钙」三个字,会让自己名列伟人排行榜,淡淡一笑,不爱笑的男人渐渐习惯微笑在脸上搭帐篷驻防。
「我跟你说,我帮你买了很多纪念品,回饭店给你看好不好。」
「好。」
「拜拜。」
孟穗结束通话,名扬握住电话的手等了好阵子,才放下,抬眼,一屋子的下属,捣嘴的捣嘴,瞠讶的瞠讶,仿佛他做了多不可思议的举动。
「继续。」拆掉「帐篷」,他又是冷面冰男。
半个小时后,在另一个会议中,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我告诉你,不合理哦!路边摊一条热狗要卖两块半,我想退钱,导游却说这个价钱很合理。哪里合理啊!比我们饭店里的大餐还贵,我们吃大餐只要一块钱。」孟穗说得理直气壮。
「谁告诉妳大餐只要一块钱?」
「我每次都只给他一块钱啊……我拿错了吗?」
「一块钱是小费。」她居然以为大餐只要一块钱?笨也该有程度限制吧?淡淡笑开,拉抬的唇线,照例吓坏了满屋子的人。
「我吃那么多餐……糟糕,它们很贵吗?」迟疑、焦虑……要命了,她这个败家女,孟姜会把她念到臭头。
「是热狗的几十倍。」
「我说过要吃泡面的嘛!你看那么贵,怎么办?我没带钱出来,回台湾让大姊知道我乱花钱,肯定会把我骂死。」
名扬没看到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在跳脚。原来,她不是偏食,是害怕花钱,她不晓得丈夫是一种用来赚钱养妻子的动物吗?
「我会付钱。」一句话,他解除了她的慌张。
「真的吗?你要付,我要不要还你?」她的欢乐像中了一百万乐透。
「不用。」
「太棒了,谢谢你帮我,我保证以后不乱花钱,你会不会跟我大姊告状?」
「我不是那种人。」
「谢谢、谢谢你,我爱死你了。」
他没回话,电话那头一个过度开心的「爱」字,轰地,暖了他的心。
「啊,有鸽子,我要去喂鸽子了,拜拜啰!」
总是,她打电话来,打断他的工作,短短几句话,勾动他的愉悦。他有权利骂她乱用电话骚扰,但他却没有行使这项权利,任由她想到时,拨通电话告诉他——我记得你,不管我在哪里,你都在我心里。
于是,短短一天,孟穗给他打了十三通电话。
终于工作完成大半,名扬离开座位,走进秘书室,对馥湘交代;二八点的会议调到明天,没事的人可以提早下班,我先回饭店,有事打电话或传真给我。」
馥湘迅速翻起腕表,才五点,老板要早退?不会吧!跟在他身旁一年,他向来只会把员工操得半死,怎可能放人提早下班……怪,怪透了!
走进电梯,更怪的事情发生了,杨名扬哼起歌曲,唱的正是孟穗早上唱的那首。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他一路唱,一路想起孟穗的五音不全,笑到捧腹不已。
明明还有事可忙,他却放不下她嘴里说的话——我一个人,睡不着。
她那张无辜可怜的表情,时时在他脑间绕着,所以,他跷班了,出社会以来第一遭,更荒谬的是,他居然鼓励员工和自己做相同的事。
转身,面向电梯内的镜子,他的眉毛真的像被寄生的毛毛虫?从没人这样说过他,会吗?他以为自己的眉毛斯文又帅气。
当!电梯开了,他的眉毛展起羽翼向上飞扬,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有点点不协调、有点点破坏形象,可是,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