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旋转杯子过后,豪瑟举起酒杯至与眼同高,注视水晶杯里流动轨迹的同时,法柔绝俗的面容交映其中,这散发出淡淡紫罗兰、覆盆子与桑堪幽香的烈酒,果然令他醺醺欲醉了…
饮下这杯之后,她即将在他不知情的沉睡中高飞远走,永不再相见,莫名地,心底竟翻腾起阵阵苦涩,她其实不想说再见,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对他说——“等等。”就在豪瑟即将饮杯之际,法柔惶然出声。
“让我……敬你这一杯。”她举起自己的杯子轻碰一下他的杯缘。
豪瑟莞尔,“你今晚有点奇怪。”
他也拿杯子碰了一下她的,宁可不去揣测她的异样神色。
法柔侧恻然地回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情景;从接触到豪瑟冰冽做然的目光那一刻开始,其实自己就已被他深深吸引,要不然,为何会害怕他冰蓝的眼瞳?为何会害怕地再也不在乎她?
你早就爱上他了!
莉莉的声音蓦地响起,窗外同时再度引爆起烟火。法柔凛然一动,不加思索地便伸手打掉豪瑟已凑近唇边的酒杯,她扑上前去紧紧拥住他——豪瑟是为她付出许多,而她呢?又回报过什么?她明明那么喜爱他的,却苦苦压抑到底为了什么?只因必须谨守所谓的“过去”?还是,只因彼此来自根本不该重叠交集的两个世界?……
黑色里绽开朵余幻夜之光,光起光灭之时,世界被创造也被无情毁灭……
“辛西亚?……”豪瑟撼动不止地接受她第一次的主动。
只有此刻感觉到的快乐是快乐,只有此刻的悲伤最悲伤,那么,她再也不要禁锢自己,她终于照着内心里的渴望这样做了,她用尽所有气力。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迟疑地开口,“你说我是你所拥有过最珍贵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豪瑟坚定地回答她。
“可是你昨夜——”昨晚他对她的严厉仍令她心悸。
“只要别再说要离开我;”豪瑟百般怜爱地捧起她的脸,“我不要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些。”
“这……还是太荒唐……”法柔痛苦地闭上双眼,最后一丝抗拒仍未消去, “我不可以爱上你的,可,可是我竟然会怕你有一天将不再在乎我?怕极了……”
豪瑟握住她的双腕,柔声说道:“爱与不爱的界线一向很明白的,没有所谓中间性的东西,若你不爱我,你不会让你自己这么挣扎痛苦。”
“可是我不要!”法柔心慌地喊着,“我不要爱上你!”
“如果你自己也理清不了自己的感情,那,就顺从天意吧!”豪瑟的吻忘情地点点落下。
“一定是上天将你赐给我,来救赎我的灵魂……”
“我——”法柔还想再开口,就被他以一个长长深吻封缄。
笔直拉下法柔礼服后的拉链,她雪白的胴体在褪下的礼服内尽现。
豪瑟是那么小心翼翼,彷佛她是易碎的玻璃饰品,而当法柔终于伸出她迟疑的双手愿意接纳他之时,一股从未有过的狂喜迅速占满他长久孤绝的心房,他是真的拥有了最心爱的她,宁愿不去想明天以后即将面临的短暂分离与危险任务,只要今夜,他们成为彼此生命中的全部……
一道烟火笔直冲上天际,新的世界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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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南京的事;”法柔偎靠在他肩上,轻声细问,“你在南京,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
“嗯,”她点头,“有关你的,我都想知道,我看到了你的雨花石,你可能在那里待过一阵子,是不是?”
“前前后后,总有一年的时间吧!”豪瑟眯起双眼,望着前方,仿佛旧日的南京城即在眼前。
豪瑟的祖父在三十年代,因家世的外交渊源,在中国陷入战乱前夕移居北欧,从此人籍瑞典,可是他生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并未因避居欧洲,而忘却自己生长的家园,他教导只存四分之一中国血统的孙子说中文,告诉他许多有关中国,尤其是南京的故事,他心心念念要再回到中国的土地上,终于在豪瑟十岁那年,得以一偿宿愿。
“我从小就跟祖父亲近,根本离不开他,当我知道他要回中国,坚持也要跟着他一起去,原以为只是十天半个月的返乡之旅。没想到一待就是一年。”
“你跟你祖父一定有很深的感情吧!像我和我奶奶一样,其实我也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法柔没想到会和豪瑟有这样相似的成长经历。
零觉上似乎彼此间的距离一下又拉近许多。
尤其听他娓娓道来与祖父在南京生活的点点滴滴,仿佛那里就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土地。
“祖父在中华门附近租了一栋小楼房,我们祖孙俩就这么住下来,他身体不好,却带我逛遍整个南京城,有时我实在走不动了,他就背着我走,我以为这么无忧的日子会一直下去,没想到祖父竞走得那么突然——”
豪零记得十分清楚;祖父有一天突然告诉他想吃炸萝卜饼,那得到瞻圈南边的小吃街去买,祖父只吃那一家的饼,豪瑟匆忙叫了车赶去,可是当他兴高采烈捧着两个热腾腾的饼回来时,祖父已与世长辞,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三天后,豪瑟的父亲自欧洲赶来,可是对豪瑟而言,祖父一走,他已等于失去世上的唯一亲人,对一个甚至厌恶自己身体里有中国人血液的父亲,他并不存有任何感情,只有祖父,是他的父,他的母,他的天与地,可是在南京。只有十一岁的豪瑟,失去他全部的世界……
“后来,我才明白,祖父在回中国前,早就打定主意,拖着病体,他其实是回南京等死,无论如何,他都要落叶归根,可是对于这个城市,我再也没办法存有丝毫敬意与留恋,我希望一辈子都避开它,甚至不去想,但遇到你之后,回忆仍然一点一滴地回来了,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很复杂……”
法柔伸手拥住他,希望能够给豪瑟一点点慰藉,让他可以稍耩接脱那记忆里的阴影。
“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一起去南京,也许相约在那里见面,我们可以有一个全新的相遇,一切重头来过……”说到这童,法柔自己都笑了,“我是不是很呆?净说这种傻话,明天——”
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里呢?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说出来,说圈白好像就会变成什么不祥徼兆你的。
“明天我就带你走;”反而是豪瑟接下话,他心中已另有盘算,“你先收拾好东西,明天我会先找个安全地方安置你,你在哪里等我。”
“那你呢?”她困惑万分地。
豪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得去巴西一趟。”
“你又要——又要去杀人了吗!——”法柔又惊又惧,他平日盼镇定冷静掩饰不了自己的不安,她更急了,“是不是很危险?……”
对法柔的热爱已使得他无法在她的直视下说谎,他只有选择沉默。
“你说话!豪瑟,不要不说话!……”他的无言反而更教她害惰。
这是必然的,一旦一名杀手拥有比自身更加珍贵的牵绊时,他就再也不能像从前毫无后顾之忧的准确心狠。甚至足以干扰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