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妳有没有想过,子暮在到我们山寨之前,他是做什么的?」总有一天她必须面对一切,所以他决定先透露一点有关萧子暮的事。
「他做什么的?」凤翎理所当然的反问:「不就是个书生吗?」
徐爷缓缓摇头。「妳看过哪个普通书生有他那种气度的?」若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有那么深沉的气韵。萧子暮就如一泓静潭,深不见底,而人如其名的凤翎真的就像一支羽毛,始终浮在潭水之上,难以深入测得潭心。
阿大见到凤翎苦思的模样,也起了丝怀疑。「徐爷,萧子暮不是个普通书生吗?」
「他当然是个书生,但我猜,他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书生……其实我也是听来的,先皇洪武帝在废了宰相胡惟庸后,身边能商量事情的能人愈来愈少。再加上太子朱标病死,朝廷为之震动,诸皇子阴谋夺嫡,虽后来立了嫡孙朱允炆,但国家局势也隐然动荡起来。就我所听说的,当时子暮年纪轻轻,却资质难掩,洪武帝巧合认识了在民间的他,便十分心仪,虽然数度授官,子暮皆拒而不受,但洪武末年的政局稳定,子暮定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力。」由于当时山寨的采买事项皆由徐爷负责,因此他时有机会从商旅口中听到一些朝廷的秘闻。
「那洪武帝驾崩,由建文帝继位之后呢?萧子暮又干什么去了?」阿大听出了兴趣,紧接着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建文帝朱允炆仅在位四年,就由现在的永乐帝朱棣取而代之,这其中一些隐而不宣的细节,子暮应该不会不知道。」这同时也代表着,萧子暮知道的事情太多,处境也太危险。徐爷意味深长地望了凤翎一眼。
「那……相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无论过去他是个江洋大盗或乞丐,我都是那么喜欢他的啊!」她愈听愈丧气,他不爱她也就罢了,还把她当外人一样吗……
「喝!」平常在凤鸣号里扫地的独眼龙突然怒吼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拿起手里的扫把虎虎生风地在天上转了两圈,粗声粗气地骂道:「管他萧子暮以前是个穷酸还是天皇老子,他敢让丫头不高兴!看老子不砍他个十刀八刀的……」
「独眼爷爷,不准你伤害我相公!」凤翎从椅子上跳起来,像只老母鸡般杵在独眼龙前,抢过他的扫把。
「丫头,我只是看不过……」不知是否被她的气势压下去,独眼龙看着她生气的脸蛋,什么狠话全吞回肚子里。
「无论如何,谁都不许动我相公一根寒毛!否则,我凤翎就……」脑际忽而闪过一点什么,凤翎停下了话。想着想着,脸上慢慢泛起一股坚毅的微笑……「我懂了!我究竟在烦什么呢?再怎么样,至少我还能保护他,我怎么会觉得自己累赘呢?至于他以前是什么人、做什么工作,一点儿都不重要嘛!」
是啊!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只要他对她好,她就非常满足了不是吗?管他爱不爱她,管他把她当成什么呢!至少、至少他在她身边啊……
「丫头……」徐爷再也说不出什么。她自己想开了,却令人高兴不起来,她的死心眼,总有一天会令她伤心难过的。
「徐爷,你不必再说了,我懂。」又多了解了许多关于萧子暮的事,也厘清了自个儿的盲点,凤翎打心里快活起来。「好了,开门做生意了!商家最重视的就是名声,这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怎么成?」
徐爷因她有样学样的抢白一时语塞,最后只能摇摇头,指挥店里的伙计们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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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凤翎一如往常起了个大早,兴高采烈地张罗早膳,仍是相公前相公后的叫,昨天出门前脸上布满的阴霾已不复见。
萧子暮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这是她的优点——遇到困扰的事,她会想办法替自己的情绪找个出口。然而,她愈是坚定的爱他,他心里的沉郁便愈重。
他隐瞒了太多事,而这说不出口的态度,多多少少伤害了她,但她仿佛毫不介意,看着他的眼光,恋慕半分未减。
「相公,你要去学堂了吗?」餐后,凤翎来到他身边,娇靥凑到他面前。她今天的红衣绣着银丝,衬托得她整个人更加迷人。萧子暮一时有些茫然。
娶她是逼不得已的决定,在他离去之后,一切便风平浪静了,他衷心希望她能真正觅得一个适合她的良人!所以他没有碰过她。
成亲一年了,这在别人眼中几乎不可思议,但他不要她留下遗憾,而他也……没资格碰她。
她的美丽,该是为另一个男人而绽放。
「相公?你怎么了?」凤翎又唤了一声。
萧子暮似毫无所闻,转开了目光,走到桌边坐下沉思。忽然间,他凝视着桌面,用手指沾了些灰尘细看,表情一变而为凛然。
「你究竟怎么了?不舒服吗?」叫了好几次都没反应,今天他太奇怪了!凤翎忙移近他,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好象这样就能找出病症。
「我没事。」他怎么能告诉她,他方才看她看得出神了呢?轻轻抓下她的手,脸上还有她小手留下的余温,麻麻痒痒的。萧子暮直觉摸着自己的脸,却没有了方才的感觉。「妳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是问你,你要去学堂了吗?」凤翎又仔细地观察他的气色,似乎真的没事,她才松了口气。
「今天……」萧子暮不知为何向屋顶望了一眼。「我今天不去学堂,妳也别进店了,我们绕到凤鸣号和徐爷交代一下,我带妳去几个地方。」
「好啊好啊!」相公还是首次要带她上街呢!凤翎感到身体轻飘飘的,眉眼都笑弯了。「那我要吃仓粟小米糕、荷叶饼、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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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间不是咱们『凤鸣号』每次买麦子粉的磨坊吗?」凤翎怎么也想不透,相公带她出门走走,居然带到这个地方来?
萧子暮没有多解释什么,带着她踏进店门,凤翎也只好不明所以地跟了进去。
「有贵客上门了,要订货吗?」一个福福泰泰的大婶笑着迎了上来,一看清楚来人,惊讶地叫出声。「是萧先生啊,今儿个不教课了吗?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是不是我家那两个小兔崽子在学堂里惹事了……哎哟!这个不是凤鸣号的老板娘?怎么今天不是老徐来?」
「是啊!」凤翎笑瞇瞇地挽住萧子暮的手。
「你们……」大婶看了看她,又看看他,忽然领悟地点头。「老板娘,妳平时口里挂着的『相公』,原来就是萧先生?」
「是啊!」她笑得更开心了。「妳可以叫我萧夫人。」
「果然是郎才女貌啊!难怪妳老是赞美妳相公有多好多好,整个街坊的人几乎都知道『凤鸣号』的老板娘有个厉害的相公,就是没见他出现过。如果是萧先生,那就不奇怪了。」大婶这番溢美之词,先不论是不是场面话,凤翎听在耳里就是舒坦,若非顾及身边的人,她一定得意忘形地大笑几声。
但萧子暮却狐疑地扬起眉。这丫头平时在外头到底都说了他些什么?
「萧先生你不知道,你的小娘子几乎把你赞成人间少有的神人了!」严肃博学的萧先生居然讨了个热情娇媚的媳妇,乍看是挺不搭轧,但看久了,愈是觉得这对夫妻真是绝配。「凤鸣号里所有模子的图样,真的是萧先生你画的?怪不得画工那么细呢!还有,听说许多制饼的秘方,也是出自萧先生的教授,做出来的饼口感又细又香,真想不到是用我店里的麦子粉做出来的……萧夫人妳还说过什么?对,凤鸣号的漆金招牌,也是萧先生写的吧?先前有江南来咱们南山坞的客人,看到了你们的招牌,拼命吵着要萧夫人请出题匾的人,替他们写一幅墨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