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内指点着路,愈往月老庙,萧子暮的心情更加紧张,神色更加凝重。到了官轿终于停下,他的表情也结成了块冰。
迫不及待揭帘下轿,月老庙便在前头,里头还隐约传来吵闹声响。他顾不及诡异得过了份的四周环境,也忘了自己半点武功也不会,率先推开门踏了进去。
这大概是他生平做过最鲁莽的事。
徐爷与阿大等人后发先至,越过萧子暮到达吵闹声的源头,忽然齐声惊叫起来:
「老天!大家快过去帮忙!」
他们的话更加深萧子暮的焦虑,快步上前定晴一看……「翎儿?!」
入眼的景象深深震慑了他,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比这更令他失控……庙里的这一阵吵闹声,果然凤翎也参与在内……三名大汉正围攻着她一人,但见她不顾生死、招不成招地竭力抵抗,身上有三、四处刀伤,鲜红的血染深了红色的衣裳,也滴滴落在泥土地上;而张玉云手抚着肩,脸色苍白地跌坐一旁,嘴角还留着血迹,似乎难以使上劲。
战斗中的凤翎根本已快油尽灯枯,仅靠一股蛮力撑着,正遗憾终避不过斜劈至颈项这一掌时,身边黑影一晃截去了这招死着,她的压力顿时减轻。快速地环顾四周,她看见了山寨的兄弟们前仆后继的来救她,再往远一点看,最后她的眼里只剩肃立一旁的萧子暮。
相公带人来救玉云姐了吗……凤翎的变招倏地变慢,心神全往萧子暮那儿飘去,就这样一个不注意,冷不防又被人在肩膊上刺了一剑。
「啊……」她颤巍巍地往后抽身,避免剑刺得更深,阿大见状扯着她的袖子一拉,将她往打斗圈外的萧子暮那方推去,自己上前替了她的位置。
「翎儿!」萧子暮伸出双臂接住她,她的血沾满他一身,赤红了他的眼。「妳究竟在做什么?妳自己一个人跑来,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刺在她身上的每一刀、每一剑,就像直接刺在他身上,那么深刻的痛楚与不舍;她的血,也直接滴在他的心上,灸烫地熨入肺腑,教他再也冷漠不起来。
她被他的盛怒吓着,靠在他身前喘息之际,也只能嗫嚅着回答:「就是知道危险我才要来……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如仪看到玉云姐的画像,我辜负了你的托付……所以我每天都要来保护玉云姐。」
「妳这个傻瓜!」他失去冷静大骂。「我说过我会解决,妳为什么又要单独行动?图有人重要吗?图失了,我可以再画,但人失了,教我怎么……怎么……」
他终于明白了,她是这么重要、这么重要……
「相公……」泪水又聚上她的双眼,她无辜地看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救了他心爱的人啊……为什么还要被骂呢?她知道张玉云今天被围攻,都是她害的,她不是极力挽救回这个错误了吗?
萧子暮感受着在他怀中发抖的她,深深呼吸平抑自己的怒火,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可能吓到她了。「妳失血太多,不要再说话了,有事等这里解决了再说。」
「我只是皮肉之伤……」不过久战脱力而已。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肃容盯着她,一直到她乖乖闭上嘴巴。
这一次,他看她的眼光再也没有压抑了,充满着炽热的情感、万分的不舍,一如她平时看他那纯然爱慕的盈盈秋水,但懐中的人儿,却直觉避开他的凝视。
他是不是又用那种淡然的目光在瞧着她呢?她不敢看,不敢接受,她真的尽力弥补过错了,不要再用冷淡责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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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张玉云救回萧府,戌时已过,为瞒过监视府内的人,还将她藏身在萧子暮的官轿里,累得他只好充作随从,混在人群中回府。
凤翎经好一阵子的休息,体力渐渐恢复,独独身上的血衣比较骇人。她被萧子暮带到房里,就一直坐在床沿怯怯地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不会再次激怒他。
萧子暮也同样望着她……这一段时间的心情沉淀,他已渐渐恢复平日的冷静,只不过她狼狈的样子令他攒紧了眉峰。
立在床边许久,他终于轻叹口气。
「脱下妳的衣服。」
「什么?」凤翎愕然抬起头,直觉护住襟口。
「脱衣服,我帮妳清洗伤口,然后上药。」他知道她想偏了,但他也并非没经过挣扎。经过这一夜,他便不能后悔了。「妳是我的妻子不是吗?」
此刻他清楚的明白,自已永远不会后悔。
听了他的话,凤翎慢慢松开了手,一个一个地解开襟扣,褪下衣裙,手就像不听使唤般发抖,以致动作相当缓慢,最后,身上仅剩一件抹胸及下裳的棉裤,她整个人也由头红到脚了。
萧子暮凝视着她雪白肌肤上几条怵目的伤痕,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闇黑。从热水中拧起布巾,他轻轻地抚过那些让他心疼的痕迹,由肩膀、胸腹,直到腰际,像在怜惜他最钟爱的珍宝,柔柔的、温温的,带点暧昧的撩动;然后他替她上药,大手直触她细致的肌理,一团火热就顺着他的手游遍了她的身,引起她一阵轻颤。
天知道他也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自己不颤抖。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激起了他一再逼自己漠视的情哀,他擦完最后一处,大手却未离开,反而微微环着她。
「妳知道我为什么骂妳吗?」
闻言,凤翎骤然转过头来直视他,娇靥上的绯色仍在,但泪水不受控制地滚出眼眶,像雨水里一朵柔荏的小花。
「我知道……我很想救玉云姐,可是还是让她被打了一掌……不过,不过她没有受伤,我全替她挡下来了,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
她清楚玉云姐已回到他身边,也该是她放开他的时候了……
「不是这个。」他不愿再听下去,那只会让他心痛得不能自己。拭去她的泪水,他轻声责备:「妳一心只想着保护别人,但妳有没有想过自己?」
「我没关系的!」她急了,忘了自己衣不蔽体,直抓住他的手臂。「玉云姐是相公最爱的人,我当然要——」
「等等。」他打断她的话,神色怪异的瞅着她。「谁说玉云姑娘是我最爱的人?」
「不必说,用看的就知道了……」她沮丧地垂下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玉云姐的画像你都是不离身的,到山寨来也是为了她,到京城里也是为了她,我当然知道你是爱她的。」
萧子暮闻言一愣,蓦地心头涨满了对凤翎的爱怜。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吗?她偶尔会流露出的受伤神情,原是误会他爱张玉云吗?这样她竟然能帮他保护画轴,帮他送信,还不顾危险地只身追踪张玉云至深夜,只为了告诉他关于张玉云的行踪……她究竟受的是什么煎熬、是什么苦?
「妳真的……太痴、太痴了!」他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一个深爱他的女子?
「我知道我很笨。」忍住呜咽,她鼓足勇气问出了她终要面对的问题。「相公,玉云姐出现了,那我……我是不是应该自己离开?我会帮你跟玉云姐解释,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我们永远都是夫妻!」
他败了,他真的败了,败给了凤翎,也败给了自己。管他什么秘密、什么责任,搂住她腰际的手臂一紧,令她不由自主贴上胸膛,接着迎上她疑惑的眼神,他低头以吻缄封她将说出口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