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求一死,为何他不肯成全她?
士兵面无表情的拨弄炉中烧红的烙铁,转头看着梁定基,等候指示。
“……行刑。”犹豫许久,他咬牙下令。
“梁大人!杀了我!”她为聿德如此牺牲,而他,却连一个痛快处刑也不、肯回报她?“杀了我!”
她挥手挣扎,不愿接受这毫无尊严的刑罚,却因连日来鲜少进食而虚弱无力,只能听凭士兵们一左一右的箍制住她身子,让她跪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要――”
刺耳的裂帛声响起,她只感到背后寒意涌上,甚至她来不及意识到颈背下突然远近的火热压力代表着什么,就是一阵激痛陡然传开,痛得她连惨叫也喊不了喉。
烧灼焦肉味飘散在阴沉斗室中,浓重到令在场人只觉嚅心反胃,但,刑于身上青爱,更是痛及心扉,四肢百骸均而疼得失去知觉。
她痛得只觉眼前一片黑,意识逐渐模糊……无力睁开美眸,眼角绝望的溢出令人心疼的晶莹泪水……
最痛的,也许还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罪人的烙印上身,她,是注定和殿下分离,今生……恐难再聚而且,她也不愿,再见到他!
她明明深爱他到愿意抛弃自己性命,但是此刻,为何竟然涌起了对他的恨?
她什么都不能去想了……
然而,刑罚尚未结束。
士兵们俐落动手,结束的瞬间,士兵们松开了对她的制伏,她只像个毫无生命的人偶,如软泥般向前瘫倒。
当曲青爱晕倒在地的同时,天牢门口旋风般闯进了一名威猛男子,不顾众人阻拦,踢倒围在她身旁的士兵,一把抱起昏厥的她,痛苦万分的紧紧搂住她。
“请自制,殿下!”梁定基被太子从不曾有过的狂暴举止给吓了一跳。他急着想让还等在外头的单辰帮她治伤,但太子突然出现,让他不能这么做。
丝毫不理会梁定基和周遭所有人的震惊,他只是半跪着,将她拥在怀中,不顾自己紫色襟裳染上怵目血色,面对早已失去知觉和她,不断厉声追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非得变成如此?你说啊!为什么?”
力持镇定,梁定基点头示意周遭士兵向前,扶太子离开。
“刑罚乃殿下亲自下令,天牢禁地,殿下请回,以免秽气有害龙体。”
一手撂倒近身士兵,他迳自抱着发也,惨烈嘶喊:“为何你不辩解,青爱?一句辩解也没有?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舍下我?不都说好了,有朝一日我若登基,封你为后吗?为何你背弃了我们的誓言?你可知道,我多心痛?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搂住怀中瘫软无力的娇柔,他的喊声渐弱:“我能为你舍命,因为我爱你,可是你,究竟爱我不爱?告诉我啊!”
“犯人即刻押解启程,殿下――”
一个挥手,气势强劲的击倒了想拉开他怀中佳人的士兵,“够了,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再也不管其他人如何,他的表情愈显阴沉,绝望仍旧,心痛却到极点!
“我希望你亲口说啊……究竟为何背叛我?”
从来笑意不断的他,此刻,脸上除了愤怒、憎恨、悲伤,再无其他。
“回答我啊!只要你说出任何理由,我会相信你,不管你是否真的欺骗我!只要你说你是无辜,我相信你啊!我会为你平反,为何你不说半字?为何……你不说啊……不说,你要我如何为你开脱……”
眼中泪光浮动,他惨然的轻抚她凄艳脸庞,又怜又恨,带着难以言喻的不甘,无法克制的吻吮不省人事的她,梦中,曾经甜美无比的唇,为何现在尝来却是如此的苦涩?
他知道,对她的爱,从此斩断――
立下誓言,今天除她,再无爱恋。
何时,她才能自这个恶梦解脱?
面无血色的幽幽苏醒,她只是茫然睁开双眸,无力的侧着头,眼光飘向远方。
趴伏在陈旧垫褥上的她,背上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抽痛;可是她连喊痛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再次闭了双眼,任凭泪水沾湿布枕。
全身真气尽失,她无法施展内力,手脚民瘫软无力、不听使唤;此刻,她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他……太残忍,太残忍!
当初作下决定,她告诉自己,为了不让察觉真相,无论多痛苦也绝不轻言自尽,等他赐死。可他竟对她施加烙刑,要她活着承受天下人鄙夷不耻!废她武学,让她只能被他幽禁在西京,再也逃不出牢笼,永远丧失自由!
她不怪他惩处她的谋逆,便她却无法原谅,他竟然让她这么生不如死!
是她自私的要将他拱上帝位没错,可是,即使他不知情,但他报复她的方法,就是要她爱不了他,要让她恨他吗?
为何她这么爱他,为何她如此为他牺牲,却又被逼得非恨他不可?
脑中一片混乱,加诸身上的痛楚更让她失去思考能力,被不该有的忿恨有情感淹没,一瞬间,她决定,决不让他称心如意!
手脚施不了力,下不了床,但,不代表它死不了!
血色裉尽的朱唇,缓缓轻启,冷笑着,她拼命咬下――
“你醒了?司闱――不行!”最早进来探查她伤势的单辰,一看到她的举动,立刻冲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锁住她颚,逼她合不了唇。“别寻死!”
她不顾自己身上痛楚,只想挣脱开单辰。
好不容易见她激动起来,单辰知道,她有话想说,于是松开了她,小心翼翼的坐起她。
撑着柔弱无骨身子,她气愤的喊道:“我要叫他后悔!叫他后悔没让我死!叫他知道,我从来没背叛过他!我要以死证明我对他的心,并非虚假!”
“然后……让发现真相的殿下痛苦一生吗?”听到房中骚动,连忙带着白慎之赶来察看情势的梁定基、知道她的意图,沉声问道:“之后就是打一开始、你想要的结果吗?你要让他去你之后,永远活在自责中吗?”
“我――”曲青爱心头一震,竟一时语塞。她不是很恨他,很气他?为何梁定基一问,她却无法承认她想伤害他?
明明他是那么残忍的对待她,可她真想报复他,让他受到打击吗?
她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
若非爱之切,恨,又怎会如此之深?
因为如此爱他,所以即使再恨他,她仍不愿伤他半分啊!
长久以来压抑的深情,终于无法自遏,随着奔流泪水夺眶而出。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他……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们曾经阻止你。”单辰提醒她当时决心。
白慎之幽幽开口。“谋逆罪名,非同小可,你早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为何他不干脆杀了我?”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失声,她哭倒在床上。
“曲司闱,死,虽然比什么都容易,但是,你甘心在什么都未尘埃落定前,就死去吗?”梁定基走向床沿,语气远较以往柔和许多。
曾经私心以为,太子不该沉溺女儿私情,所以当青爱愿意牺牲时,他不曾阻止;只是,看到他们变成如此局面,他却不禁要想,他,确实没做错吗?
“事情已成定局,不死,要我活着受罪吗?”她锐利视线忿恨射向他。
“我有个妹妹,年幼时失用了……起初见到你,总会让想到那失去的妹妹,和你年纪相仿,若还活着,也该同你一样,欢笑连连吧!过去,每一见你,也许是恼恨与忌妒你的幸运。总是不愿认可你同我一样,也为太子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