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劫人失手后,纳兰楚纭立刻逃回迎宾馆打算带着部将们离去,先与关外的部队们会合再作打算;只是她才刚踏进迎宾馆,就被车兹的护卫们逮住。
虽然挂心公主和雷哥哥,可楚纭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啊!她的部下们被带走、与她隔离开来,而她,虽然行动上仍属自由,她却离不开迎宾馆,车兹侍卫们很明白的告诉她,王上有令,她若离开,就斩杀西骊士兵——她敢逃一步,就死一人!
她原想自尽,一了百了,可是被车兹士兵们发现拦住,接着,朱邪王的旨意马上传下,她一死,就拿所有西骊士兵陪葬!
他若真想报复她,杀了她也好、严刑拷打她也罢,何苦拿士兵们要挟她?
她终日陷在动弹不得的地步,全因朱邪子扬已经得知一切真相!
但是,他始终不动声色,没有下达任何对她本身的惩处,反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神出鬼没的侍女,寸步不离的伺候她。这还能说不诡异吗?
现在,让纳兰楚纭打从心底感到焦躁不安、毛骨悚然的,不是害怕他可能对她降下的任何严厉处刑,而是不知道他下一步将做出什么事的未知恐惧!
他怎么不干脆点,哪怕服毒、斩首、绞刑、车裂通通来,让她死了痛快!
“请喝茶。”
突然窜出的侍女让她精神更加紧绷,楚纭不免火大。“喝你个大头鬼!”
“不、不要!”尖叫的,不是楚纭,而是端茶的侍女。
楚纭话才一出口,立刻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侍卫,将刀架在侍女脖子上,强拖她出去。哭喊着的侍女望着楚纭。“小姐救命啊!”
楚纭立刻冲上前,挡下侍卫们。“别杀她!”
“那……小姐的意思呢?”侍卫们对楚纭的态度,总是恭敬得让她心慌。
“茶,我喝就是。”无力垂下双肩,楚纭将那滚烫的热茶,忍痛一口喝下。
就像这样,她对于待女们过分的好意与服侍,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不仅被没收了锁甲和兵器,还被迫换上她只有新年才穿的西骊女子衣裳;平生从不装扮的她,除了描上淡妆,身上竟还戴了见都没见过的昂贵首饰。
除了头上有玳瑁簪、琉璃蝶钗、金缕翠钿轮流出现,胸前还多了赤血玉,手上有镶金、镶银宝石指环及护指,腕上挂有凿花金玉镯,看在镜中就连她本人也觉得不像自己了。
“小姐,有客人。”
“客人?”楚纭跳了起来。她在这里除了敌人以外,怎么会有客人?
“右翼提督?”多罗步乐看着似曾相识、清丽动人,现在却美艳的让她难以置信的表姐。蓦然,她有点懂了,朱邪王执着楚纭的原因。“你……”
“公主?”瞪大晶莹双眸,楚纭开心的迎向前。“没事吧?我一直很担心你和雷哥哥——这是干什么?”
堂堂西骊公主,竟然毫不迟疑的向她这个将军下跪,楚纭一头雾水的连忙拉起她。“你是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如此贸然?有话好说,你快起来!”
“不,你若不答应救齐雷!我就长跪不起。”
“救雷哥哥?”楚纭难过的叹气。“眼前,不是我不肯救啊!如果我能,再次劫狱也行,但是,我的身边……”看了看房外成列的侍女,她只能摇头皱眉。“我的行动,关系着西骊士兵们的性命,即使挂念雷哥哥,我也不能轻举妄动啊!”“不,不是这样,朱邪王他说了,只要你肯出面为齐雷求情,不论是我刺杀他,或齐雷夜闯禁宫、越狱等罪名,他都不追究,而且他愿意放我们自由离去,不攻打西骊。”执起楚纭的手,步乐啜泣道:“楚纭,只要你肯出面!”
“他——”他竟说这种话?太宽大了。纳兰楚纭惊愕的当场跌坐在椅子上。
他不可能不恨她的,由他对她放话威胁可见一斑,但是,他为什么要用这么简单的条件交换一切?霎时,她脑中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
记得那时她问:“你说过,我要什么你都会给的。”
“我是说过。但,那是你答应成为我的人之时。”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要以得到她的屈服来报复她的欺骗!
她也没忘记过另一句话。“……即使是你,敢欺骗我,我也绝不轻饶!”
纵使他曾经深情爱过她,但现在,他高傲的自尊也一定不会宽恕她!
“不、不行……”寒意自背脊升起,楚纭不由得抱着身子颤抖起来。“我不能、不能去见他……他不会放过我……”“你竟然……惹恼了朱邪王?”步乐在楚纭身旁蹲下,拉扯着楚纭的衣袖,气急败坏的哭着。“我不管你和朱邪王如何,今天,因为你惹恼他,朱邪王要杀齐雷,要灭西骊,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楚纭只觉得百口莫辩。
打从出发起,她一直尽心尽力的完成身为西骊提督的职责,结果,所有事情都成了她的错?怒从中烧,她甩开了步乐的手。
“你若克尽公主职责,我哪有机会惹恼他!别把所有错误都推到我身上!”
“别生气,楚纭现在讨论是谁的错都没用啊!”知道如果不能打动楚纭,齐雷就完了,步乐声泪俱下的劝道:“只是,你若出面,就能救西骊免于一场祸事,就能救出你伤重垂危的亲哥哥;求求你,去见他一面好吗?”
“……去见他吗?”苦涩的笑着,纳兰楚纭觉悟,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对她而言,那一定是比死还痛苦的羞辱吧?否则,他何必这么费尽心机的让她活下来?除了要她的身子以外,一定还有更多生不如死的折磨!
只要能让他息怒,为了西骊众人,她……
以为该是很容易的,他若碰她,只要她咬牙忍一时就可以熬过去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求见朱邪王的楚纭,进到南行宫才发现她错的离谱。
她进了宫,却出现一票宫女帮着她焚香沐浴,更换衣裳。
折腾许久,她换上了如蔚蓝晴空明亮色泽的丝棉衣裙,外披一件初冬旭日般柔和的鹅黄薄绢,穿的是银丝滚边的雪白锦裙,短发上又戴上珠玉纱巾。
楚纭生平还没穿过这么单薄的衣裳出现在人前,更何况是以这一身后宫娇艳佳人的打扮和“他”见面;还没见到他的人,她就冷的开始打颤了。
看着偌大的华丽空间,楚纭的注意力完全被宫殿最深处,精致黄绸帘帷背后的那张瑰丽大床所吸引。他让她在寝宫见他,明显的意图让楚纭不禁呆愕。
存心彻底的践踏她自尊,他刻意让人帮她打扮的如同他召寝的宠妾一般。
原以为她该羞得无地自容,那么他就能成功的羞辱她;不过他发现,要他漠视她的美艳动人,保持无动于衷同她对谈,对他的自制力不啻是个考验。
“你终于还是来了。”当他声音突然从帘帷后传来时,她仿佛心停了跳动。
“我能不来吗?”明知自己有愧于他,可是既已拆穿所有真相,好强的她,自是硬撑起架势,以堂堂西骊提督的身份和他对谈。
无畏的看向他深邃眸子,她咬牙问道:“因为我从不肯屈服你、欺骗了你,所以你就出这么个难题给我?”
他冷笑着没回答,但灼热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
他看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带着愤恨,反而像带着浓烈深沉的欲望,让她整个身子羞怯地几乎快要被燃烧起来。他不是应该很气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