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子扬很干脆的摊开手。“反正公主即将是车兹王的,我无所谓。”
楚纭看他笑的开心之至、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遗憾,和前夜对她的强硬态度截然两样!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那笑容有些诡谲。
“非要入关不可吗?”燕河慌张的问道:“这下,瞒不过的啦!”
“瞒不过也得瞒。”瞄了眼站在营门口笑看着他们对谈的朱邪子扬,楚纭尽量一面挡住燕河的身子不让他瞧见,一面压低声音。“我已经放出了玄苍,雷哥哥若己出发,至迟两天内,玄苍或玄紫会有回音,眼前,走一步算一步。”
“提督劝劝朱邪大人吧?入关很麻烦的。”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多嘴。”露出危险的目光,楚纭没好气的说道:“总之,入关后必须将大部分士兵留在关外,紫襟也好,蓝襟也罢,我只能选出十名卫士,一路护送你,其他都是车兹人——你给我小心点。”
楚纭出了公主营,还对他特别交代了句:“如你所见我可没和公主怎样。”
“我确实明白了。”朱邪子扬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可是,公主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还不是因为丢了东西吗?”楚纭转过身,对着他不客气地插着腰。“你可知道西骊王家有个习俗,凡是王室女眷,王上会赐下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似曾听过,但闻其详。”
“是枚刻有西骊王家象征飞翼图样的锁片。”楚纭不免想着,他会听进她的话几分?四枚兵权印符是同款一式四份的金锁片,而王眷则是图样相通的和阗玉佩,楚纭故意透露她混合过的消息,想要误导朱邪子扬交还她的东西。
“提督突出此言,用意何在?”他只是淡然一笑,仿佛不解。
“公主丢了那东西,深怕到时!贵国那精明的朱邪王翻脸不认人,公主不就委屈了吗?就不知……朱邪大人见过那东西吗?!若有还请别再让公主伤心。”
看着提督坚决的态度,朱邪子扬虽然知道提督的话是针对他而来,但是,一想到公主连这些话都告诉了纳兰齐雷,不免火气上升。
他不都已经允诺过公主,会还她金锁片了吗?她又何必要纳兰齐雷替她出头?她怎么不相信他?若从其他侍女口中听到这些话,朱邪子扬也许会考虑还给公主东西,但,就只有纳兰齐雷出面,他偏不还!
“即使是有,我也会亲自奉还公主,无须提督操心。提督尽可安心,公主到了车兹,有我护着她,没人敢说她不是。”
装傻不还是吗?楚纭急了,追问道:“其他人也罢,你能在朱邪王面前保的住公主吗?保不了,就把东西还来!”
“我能!车兹国没有我不能保的人!”
楚纭错愕地看着眼前气势狂妄的他,无言以对。
他……总不会自认为他可以胜过车兹王吧?这个人,实在大自以为是了!
听到头顶上两只老鹰的叫声时,纳兰齐雷这才抬起头,看着盘旋在空中的飞禽。他伸出手臂,唤道:“玄苍!”
其中一只大鹰朝他冲下,吓得坐在齐雷前面的公主忍不住往他怀中躲去。
“没什么可怕的,公主。”纳兰齐雷不禁莞尔一笑。“这是楚纭的玄苍,和我的玄紫成对,您不是见过吗?”
“人家说,宠物都像饲主,我总觉得玄苍比较凶暴。”
“是吗?一样是西骊提督,我居然在公主心中缺了气势啊!”齐雷注意到玄苍的脚上绑着信柬,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解开。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有多么温柔。”注意到齐雷看了信柬之后的阴暗神色,步乐不由伸手点住他欲言又止的唇,不让齐雷开口。
“……不要说。不说,咱们就还能在一起。”
“公主……”握住步乐的手,纳兰齐雷苦笑起来。“形势逼人,我们还能相伴一路,已经是天赐的机缘了。别让我在最后,只记得公主的任性。”
“任性也罢,如果任性就能留在你身边,我就当个任性的公主,可是……”依偎进齐雷怀中,步乐缓缓闭上双眼。“说定了的,你可不能忘了我……”
齐雷轻抚公主长发,低垂下头。“不会忘的。我会永远记得公主的美丽骄傲,勇敢坚强……清清楚楚,无时无刻……”
“一生一世……惦在心里?”
“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多罗步乐紧闭的双目中,流下了两行清泪,她满足的笑了。
那微笑,是纳兰齐雷生平所见最美丽的笑靥,却凄绝的将让他心痛一生。
纳兰楚纭瞪着前方不远的朱邪子扬。早晚会让你知道厉害。她嘀咕着。
没办法,明抢不成,就只能玩阴的,纳兰楚纭冷笑着盘算。
她虽然少用计策!可不代表她不会耍诡计,事实上,她设下的战术向来为人称道,不过,还是得要实行得当才会成功……
马上就要入关,等到入关之后,她只要假借名目停留迎宾会馆几天,俟哥哥和步乐公主一到,接下来的和亲工作,就与她这个右翼提督没有任何关系,撇清了!
然后,虽然她满心不愿,还是得再次乔装成朱邪子扬所心仪的女子现身,灌他几杯迷汤,将兵权印符取回,接着偷溜回国,大致上就是这么简单。
实在太简单了。楚纭想着想着,红艳唇边不禁扬起一抹得意。
当她冷静后,这才想到,她那时不该执意反抗他的。像他那么自负骄傲的人,如果楚纭肯先向他低头、撒娇几句,包管他一乐翻天、什么都依了她。
只是,撒娇啊……对楚纭而言,终究有点困难。但……想归想,可当她一见到他用那种火焰似的灼热眼神凝视她时,她只有逃开的念头啊!
总觉得在他身边,她的身子就像是被点了熊熊火焰,怎么样也无法平息她强烈的焦虑不安、恐惧烦躁,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啊!!
平心而论,姑且不提他的性格霸道强势,光看他的俊逸外表,是连向来没正眼瞧过男人的楚纭、也会不禁看傻的少见美男子,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的不凡威仪,肯定会让一票女人疯狂心折。可怕吗?不,不是可怕,那么……
是因为以往不曾有人把楚纭当成女儿家追求吗?所以一遇到不怕她权位或恫吓的朱邪子扬,她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是纳兰家引以为傲的长女,是手持兵权的西骊右翼提督,本来就不该像普通女子一样,谈些什么风花雪月的儿女情事吧?
一直以来,她没想过这些事,现在遇上了她真的不知所措。
虽说她天生丽质,但,天下美人何其多,容貌长相胜过她的也大有人在吧?甘心依偎着朱邪子扬讨好他的温柔佳丽一定不少,他干嘛执意追着脾气火爆的她?
就因为她欺骗过他?所以他想以得到她的方式来报复她?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扰乱她的心思?而她又为什么老让他进占她的脑海?
她总算得出了结论——都是该死的朱邪子扬不好!
燕河停止了啜垃,不是因为又被楚纭责骂,而是她不由自主的看着眼前高耸的石墙,为它的雄伟所折服,不禁感叹的忘记了哭泣。
纳兰楚纭同样的震惊于眼前的奇特建筑,只是她沉默的原因,倒也不是欣赏它的富丽堂皇,她所想的,却是建造此墙的车兹国王。
出身车兹王族朱邪一族,未满十岁就从众多继承人中脱颖而出,之后让原本几乎以游牧维生的车兹部族建立完整的地域观念,在令郢这个靠山的绿洲上,建立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