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这桩婚事原本就不是什么尊重本人意愿的良缘,只是为了要测试地处边陲的蓝、白两家对朝廷的忠诚度而下达的命令。无论姜仲尧有多像个来凑热闹的贺客,想来他背负皇命前来监视这婚礼的进行仍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蓝香萝是因逃婚坠崖,就表示蓝家对此婚事不满,显见他们对朝廷不忠;但若蓝香萝是被人谋害而坠崖,则无力保护新娘的白家是否蓄意破坏这婚事?那么朝廷的调查对象就转而针对白家了。
因此在场的新郎必须是白鹰磊、新娘是蓝香萝,他们俩人就是蓝白两家对朝廷绝无二心的铁证。若新娘不是本人的话……接下来可就有得查了。
“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了。”姜仲尧像是要退场似的走了数步,忽然又想到起什么,回过头笑道:“对了,蓝小姐,上回我去拜访蓝府时送小姐的桂花糕,还合小姐口味吗?我这次也让人送了二十盒来。”
他们根本没料到姜仲尧见过蓝香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白鹰磊实在无法替结儿挡下,这个答案除了蓝香萝本人或是亲密的随侍,谁也不会知道,也许该说谁也不会去注意这种小情报吧?
即使是随时探查蓝家动向的白鹰磊和卫文、卫武两位总管,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束手无策。
但即使如此,是蓝香萝本人的话就必须能正确的回答出来。
结儿不答不行。
第三章
“姜大人。”娇俏的新娘隐藏在华美的头巾下,真实面貌不得而知,但她那甜美可人的声音,倒不难让人想见声音的主人是怎样的绝代丰姿。
鹰磊知道结儿正努力的化解僵局,但是这姜大人却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她出面只会让事情更棘手而已。
他本来打算要阻拦结儿,但他却偶然从头巾下瞥见,结儿对他露了个要他别担心的微笑。
“姜大人号称才子,怎么却连这点小事也记不住?”
结儿轻柔笑着,在众人心焦的注目下,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您的确到过蓝府,不过那时只是奉命宣读圣旨,没停留多少时候,您该没和蓝……我是指我们该没照过面……至于桂花糕什么的,您那时好像也没带来吧?劳您这次费心送上的桂花糕,我会好好尝尝。”
只见姜仲尧自始至终那份优雅微笑,顿时变成了异常惊讶的表情。
看到姜仲尧的模样,无法判断是好是坏的鹰磊,也只能草草地为这个面谈做个结束。“香萝……累了吗?”
他体贴的走到结儿面前,暗示她赶快退场。
但结儿却像毫无知觉一样,突然傻傻的站在原地,对鹰磊的话充耳不闻。
“结儿?”注意到结儿的异状,鹰磊紧张的顾不得秦夫人尖叫着阻止他,径自一把掀起她头巾,就看到她一脸惨白,双手抱胸蛾眉紧蹙,浑身不住打颤。
他伸手扶住她,同时担忧问道:“头又犯了疼吗?”
结儿痛苦的勉强点了点头。“鹰磊……我……”
“失礼了、姜大人,她身体不适,容我夫妻两人先行告退。”鹰磊急忙拦腰抱起结儿,冲进内府。
卫文代表主人上前,和回复笑容的姜仲尧继续礼貌上的寒暄,而卫武则负责去听秦夫人抱怨少主对新娘的粗鲁举动。
兄弟俩同时起了个疑惑问不出口:姜大人对少夫人的回答到底满不满意?
“白家能靠民兵之力屡次阻止回纥入侵,显见领头的白鹰磊确实有他的一套,别说为父多心,你可别太小看他……”不远处,有个和蔼的声音这么对她叮咛着。
“我会小心的,爹。”
“必要的时候……该怎么做……你绝不能忘记……”
即使爹这么千叮万嘱的,结儿不但把他的交代忘得一干二净,更惨的是,她连她爹爹是谁也忘了……
每次回到现实中时,结儿总是陷入懊悔万分的情绪中。
她知道方才看到的景象绝非单纯的梦境,而是实际上曾存在过的,与她密切相关的事件。但是每每到了紧要关头、她总是会忘记最重要的部分。
她虽然仍想不起她是谁,但是她可以肯定她出现在白家的理由绝不单纯;也许,她还肩负着探查白家虚实的任务!
天啊!她已经无法像个无关之人诉说自己的无辜,她很可能是为了陷害白家而来到此地的!结儿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这么没心没肺的小人!
“好多了吗?”温柔的声音自床沿传来,结儿才惊觉,她并非自己一人!
略侧过头,结儿看到原先坐在她床畔的白鹰磊,缓缓的走到窗边开了窗。
朝阳散发出活力四射的光芒自窗口流泄,洒遍屋中。
“……你整晚都在照顾我吗?”结儿愧疚的问。
其实就算鹰磊不说,结儿也早在他转身前的一瞬间,看到他略微浮肿的双眼有着血丝,那显然是彻夜未眠的结果。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你一直昏睡着,也没什么麻烦的。”他淡淡说着。
“你不需要为我如此费心。”结儿以自己的力量缓缓坐起身。
只见鹰磊露出了一个感到有趣的表情。“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结儿发现她不该问这么敏感的话题的。不自觉的,双颊又燥热起来。
“但……我们不是说好……我们之间不会有……吗?”她机警的低头看了一下,还好身上的衣服仍是昨晚那套新娘衣裳。
“说是这么说,但……”鹰磊刻意拉长回答。
看结儿红得发烫的俏脸越是迫切的想听到答案,他就越延迟不答。他喜欢看她那副手足无措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
结儿吃惊的想:这家伙不会想食言而肥吧?“你这个——”
“别急,听我说。”赶在结儿开骂前,鹰磊制止她。
他早已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这就是为什么老让他无法真正敌视她的理由。他不认为蓝家会找这么个直率姑娘来当卧底。结儿骂人的词汇实在丰富过头。
他露出微笑解释。“第一,你虽然不喜欢这高塔,但这里一直是我的居处,只是后来改为新房;第二,新人若不住在新房,岂不启人疑窦?姜大人还没离开,我不得不处处小心。你大可安心,过了这几天,我有的是去处。”
霎时,结儿的心像是被划了一刀似的。明知这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但她不知为何,一思及他日后将在哪些地方度过漫漫长夜,心中就是极不舒坦。
“你打算在这儿待几天?”她不觉冒失地语带醋意问道。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鹰磊误解她的心思,以为她是害羞才急着赶他走。“天色已明,我也还有事要处理,恕不奉陪了。”
语罢,他仍是精神十足的走了出去,完全不见他受到熬夜的影响。也许他长期以来也习惯这种作息了吧!
结儿有些落寞。他完全没提起昨晚她与姜大人之间的对答。
他什么都不想问她吗?
这是代表他相信她所以不问;或是他永远都不会信任她,因此没必要问?
她的头已经不再疼了;但,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原因引发她头疼?每次她头疼的时候!都是她努力要回想自己的时候,而昨天她说了些什么?那时她正在回答那位平州长史姜仲尧的问题……
关于姜仲尧故意引诱她回答问题,以证实她是否是蓝小姐本人的事;问题症结在于,结儿怎么能那么自信自己知道答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