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简单的愿望,倒容易解决。」宝贵儿低喃道。那名唤阿福的长工倒是老实可靠,将慧娘托付给他,她也能安心。
剩下的是卖身契与做买卖的本钱,都是能轻易解决的问题。
这些事,她打算向爹争取,算是送给慧娘的嫁妆。
「小姐,妳在想什么,想得那么专心?」慧娘瞧着沉思的她问道。
「慧娘,再过不久,我会将妳的命运交还给妳,记得,要过得幸福喔,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宝贵儿紧握着她的手,诚挚地说道。
「小姐,谢谢妳,我……」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慧娘感动得只能泪眼相对。
「别说了,这没什么的。」宝贵儿拭去她的泪痕。
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的心里的涌起暖意,一圈一圈的,如涟漪般泛开。
原来,让人得到幸福,自己也很开心。
她能为慧娘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她也要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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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地送慧娘出嫁后,宝贵儿的心事也算了了一桩。
今天,她化上大浓妆,穿金戴银,打扮得华丽非常的再度来到画师李吾归的府邸。
只是这回的意图和上次不同,上次是要来画「俗女图」,这次则是要逃跑。
图画到一半,她便借故说累了,讨了间厢房休息,接着,她迷昏随侍的冬儿后,立刻换装梳洗,扮成丫鬟的样子。
换好衣裳,她探手入怀,确定那只玉瓶依然安放在胸口。
玉瓶里头是她从爹那儿偷来的续命丹,虽然只有一年的分量,不过也足够了。
将身上的首饰打包好放进提篮里,宝贵儿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门,有些忐忑不安的来到宅邸的侧门。
见前方门扉洞开,自由咫尺在望,她心中大喜,连忙加快脚步。
正要走出去,她忽然被李府的总管叫住。
「慢着!妳是谁,干什么的?」
「小的是宝家的丫鬟,小姐忽然想吃福珍楼的糕点,所以派小的去买。」
虽然她的容貌化妆前后差异极大,若非心细之人是察觉不出的,她还是不能冒险,得小心谨慎才行。
总管一听是宝家的丫鬟,脸上浮现出嫌恶之情,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千金小姐还真麻烦,到了这里还想吃东西。去吧,快去快回。」
「是。」宝贵儿应了声,迅速步出李府。
她终于自由了!
来到大街上,她差点兴奋的喊出声,但怕引人注目,她只得好奇的张望着这陌生又新鲜的街道。
她从小关在家里,只能听慧娘描述外头的景物,如今置身其中,觉得眼前彷佛梦境般不真实。
站在大街上失神微笑的她,忽地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小姐在那里,快追!」
「糟糕,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得赶紧逃跑要紧。」看到自家奴仆追来,她大吃一惊,连忙闪进小巷内。
后头的追兵穷追不舍,她左拐右弯,出了巷弄,来到另一条大街。
「好机会!」见有户人家的门口停了顶轿子,她当下便钻进轿子里避难。
这时,后头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妳是谁?」
没料到轿里有人,宝贵儿先是一愣,接着双手合十哀求道:「好心的大爷,有坏人追我,求求你借我躲一躲。」
转过身一看,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善。
恍若神人般的俊美面容,冷然的眸瞳,好像随时会吐出刻薄话的薄唇,似乎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
啊,他就是那天李府门口那个无礼傲慢的男人!
忍住几乎冲口而出的惊呼,宝贵儿捂住嘴,在心里暗叫不妙。
真是冤家略窄,怎么偏偏遇上他!她好后悔没广结善缘,现在只希望这个男人没认出她来。
「妳看来很面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吴常俊美的瞳眸瞇起,盯着她的脸蛋直打量。
他见过的女人不多,微一细想,某一张目中无人、气焰高张的面容和眼前这张清丽的小脸重迭在一起。
「不可能的,我想你认错人了。」她拚命摇头。
「别装了,妳就是那个在李府门前羞辱我的女人。」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宝贵儿忍不住在心里惨叫。
完了,他不但认出来,还寒霜满面的瞪着她,活像是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冷酷模样。
「请原谅我一时失言,拜托让我躲一下下就好。」她诚心诚意的说道。
吴常睇着她的表情,蓦地勾唇一笑。
「当然……」他突然倾身向前,食指抵住她的额头。「不可以!」微一使力,她便像一颗球,连人带着包袱滚出轿外。
看到那只小孔雀张着微愕的小嘴,他恶劣地笑了。
真是天真的女人,他怎么会轻易原谅一个在他伤口撒盐的人?这是不可能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吴常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置于掌心里细瞧。
这块龙纹玉曾是他和家人唯一的联系,如今人事全非,情感已断,他就如同失去牵引的纸鸢,茫茫无所依,不知何处是归处。
他低垂的眼眸满是忧伤。
说不定你连施舍爱给你的人都没有!
这个女人说得没错,爹娘在很早的时候就弃他而去,现在只剩下他独自活着,忍受着孤独的煎熬。
他常常想,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吴家代代相传的书肆与庞大的财富吗?
吴常倏然收拢五指,玉面上的龙雕紧嵌入皮肉里。
但他丝毫不在意手上的刺痛,因为这样的痛楚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以为逐渐遗忘的时候,却因为这女人的话再度浮现脑海。
他这才知道,自己根本没忘,也对那些过去无法释怀。
往事仍历历在目,恍如昨日那般鲜明,忆起当时的痛楚,像结痂的伤口狠狠地被撕裂,再度流出鲜血。
他实在太痛苦了,不得不把这个罪名归咎在她身上,无法轻易因为一个道歉而原谅她。
「真是个小气鬼,都跟他道歉了,还把我推出来,我如果再去求他的话,我就不叫宝贵儿。」
但大话才说完,她便被后头杂杳的脚步声吓得又爬进轿子里。
呜……是老天爷惩罚她吗?
平日都是别人看她脸色,如今风水轮流转,换她得低声下气地求人了。
她抬起头,望见他森寒的眸子,突然一愣。
这个男人的眼神,怎么会……
「妳还真是厚脸皮,怎么又回来了?」见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掌心,他防备地将玉收回怀里,不耐烦地说道:「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我一定伤你很深吧?气成这样,手都流血了。」她连忙掏出手缉为他包扎,愧疚地道:「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事,让你觉得好过些?」
「真的什么都可以?」她若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能会气得暴跳如雷吧?
「嗯,什么事都可以。」她漾开甜笑,大方地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当丫鬟服侍我吧。」吴常往后一靠,下颚微扬地睨着她。
「嗄?」她的笑颜当场僵住,没料想到他会这么要求。
「吴常少爷,要起轿了吗?」外头有人这么喊道,她吓得脸色一白,以为有人要来抓她,幸好不是。
「快作决定,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跟妳穷耗。」吴常催促道。「现在妳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被踹出去,另一个就是当我的丫鬟。」
「好,就当你的丫鬟。」突然萌生的念头让她咬牙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