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听。”仙梅被勾起好奇心,坚持道。
“我们是透过焕英认识的。”拿她没法子,戴玥只好收敛住满脑子的遐思,说起往事,“雷焕英是会英楼的大掌柜。据他说,天翼小时候在一次因缘凑巧下,被一位江湖异人收在门下,不仅习得一身武艺,易容术亦冠绝天下,还练得绝妙的口技,说、学、逗、唱样样精通。他听说会英楼在征求伶人表演,便跑来应征……”
“他好歹也是皇亲,怎会跑去应征伶人?”
“皇亲又如何?”戴玥嘲弄地扬起嘴角,眼里有抹悲悯的情绪。“说到底,不过是寄居在王府里看兄长脸色吃饭的人。他就是不想再过这种日子,才想到要自食其力,闯出名堂来。”
“有闯出什么名堂吗?”
“说起张山人说书,在京里可是无人不知……”
“我就不知道。”她沮丧地低著小脸。
“他是说书界的翘楚,有机会的话,我安排你去看他表演。”
“好呀,好呀……”一听有得玩,她乐得眉开眼笑,“我早就听说京里好玩的东西不少,可是我来了好久,什么都没瞧见……”
“别急。总得等到我伤好,皇上安全返回宫中,我才有心情、有闲暇陪你到处走走看看呀。”他柔声安抚。
“到时候也要带扶桑一起去喔。”仙梅不忘情同手足的侍女,决定一等扶桑回来,要带她四处玩,顺便替她压压惊。
“好。”嘴里这么应,戴玥心里却不乐意,游山玩水还是两人恰恰好,多一个人就是累赘了。
仙梅不知他心中所想,话题又绕回天翼身上。
“雷焕英知道他的身分,还让他表演吗?”
“虽然天翼当时没说,焕英还是查出他是孝亲王的庶子。皇上是觉得……既然这位堂哥要自食其力,也不好拦阻……”
“会英楼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到那里工作,还得皇上同意?”仙梅感到奇怪。
戴玥横她一眼,似在怪她老打岔,但还是回答她,“会英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皇上也有出钱经营,所以……”
仙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会英楼是你们的耳目。”
“差不多是这样。”暗暗赞叹她的聪慧,戴玥继续道:“随著相处日久,我们对天翼的了解越深,便决定吸收他成为一分子。然后,有天焕英开玩笑,说我跟天翼容貌神似,闲聊下,才知彼此是表兄弟的关系。”
“原来你们是这么相认的。”
“这样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他嗅著她的发香,轻笑道。
“哪有那么简单!”仙梅横他一眼,连珠炮地说个不停,“我还有满肚子的疑问没弄清楚呢!是因为天翼会易容术,还有口技,所以你找他扮青虎吗?可青虎为什么也是你?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复杂喔,还有这种奇怪的身分。”
“青虎是我的化名没错。”既然让她偷听了,戴玥就没打算瞒她。“天仲谋知道我生父和外公的事后,怂恿我报仇。我看他想当皇帝想疯了,便……”
“虚与委蛇!”仙梅一点就通,“可是天翼愿意帮你们对付亲兄长吗?”
“皇上向他保证,就算抓到天仲谋谋逆的证据,也只会针对他,不会祸及王府里的其他人。”
“所以你才说他跟你身世相近,却更不幸。他亲哥哥对他不好,而且怀有谋逆之心,不得已下,他帮你们对付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吧。”仙梅不由得同情起天翼来。
“你不用在他身上浪费同情心了。”戴玥吃起味来,“天翼在乎的人,只有母亲而已。天仲谋从来没给他好脸色过,他的死活,他才不想理,也无所谓不好受了。”
“是这样吗?”她怀疑。
“当然是。”戴玥决定那张呶呶不休的小嘴有更好的用途,眼色一黯,嗓音微哑地道:“你说完了没?现在轮到我……”
“等一下,人家还有事没说。”她一手挡住他意欲偷香的唇。“你没把皇上失踪的事跟天翼说,是信不过他吗?”
“这件事本来就是越少人知晓越好。我并不是信不过天翼,只是觉得他没必要知道。”
仙梅虽然理解他的决定,可是——
“我觉得你这人好复杂。”她忍不住道,“当将军不是只管打仗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管这些有的没的?”
“你以为有那么多仗让我打吗?”他反问。
“没仗可打就休息呀。”她理所当然的说。
“那也要看皇上愿不愿意让我休息。”他淡淡回答,“他不想我闲得发慌,才把刺探敌情、收罗情报的差事,也叫我看著。”
“所以你好忙喔。”想到这点,她就有些沮丧。
“怎么了?”
这样的大忙人,有可能跟她回神农谷吗?
“梅儿!”注视著她写满愁绪的小脸,戴玥确定她有心事。
“没什么啦,只是不想你这么忙。你知道外头开了好多花吗?好想跟你一起去赏花。”
“只要你这个大夫批准,”他深情款款地搂著她说,“我随时能陪你去赏花。”
可是她要的不仅是现在,还有以后呀!
到时,他也能随时有空陪她吗?
但她什么都来不及再问出口,所有的疑虑便在他的热吻里融化了,替代的是涨潮般的情意汹涌。这瞬间,她只求他的柔情爱怜,烦恼就留待以后吧。
第十一章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不顺利,诸王之子全都中看不重用,一个逢九难过十的恶咒就吓得他们面如土色、落荒而逃,摆明是宁顾小命、不要江山。别说要挑起他们对天平的不满了,依她看,甭让他们把皇位盛上金盘送到天平脚下求他接受就该偷笑了!
这桩不顺利,连她进宫向太皇太后请安也被打回票,嘉行公主越想越窝囊,烦闷的随意乱走,猛一抬头便看到远处的龙蟠宫。
那里戒备森严,不许闲杂人靠近,嘉行公主左思右想,不认为自己有丝毫机会刺探到皇帝的病况。
皇帝遇刺到现在有两旬了,除了勇亲王和左相赵政道外,就只有皇帝的亲信得以探视,其他人都被拒于宫外。
这让人不得不感到怀疑,偏偏对这点束手无策。
她烦躁地吐了口气,脚步拐进左边的小径,任思绪继续游走。
莽国的情况更糟糕,被叶智阳打得一败涂地,派了好几批使节求和。她估计叶智阳随时都会班师回朝,到时就算有再好的计谋都没用。想到这点,就急得人要发疯。
唉,好不容易走到这地步,竟要放任她的皇后梦、甚至皇帝梦溜走吗?就没法子扭转乾坤了吗?
“唉、唉、唉!”
连续三声叹息传来,嘉行公主有短暂的迷惑,虽说心情郁闷得直想叹气,可那听得人心都要揪成一团的幽幽叹息太娇太嫩,不可能是属于她的。
眼光四处搜寻,阳光下,迎春的梅花开满枝头,喧闹的景象好像在庆祝什么,风一吹便如成千上万只蝴蝶飞舞,一番灿烂眩目的缤纷后,花雨坠落,拂得人满头满身。
嘉行公主怔忡地捉住几片花瓣,越看越是心惊。
据她所知,京城的梅花盛开时节已经过了,了不起就剩下几株零星在开花,可这片梅林却绽放正艳。
只见那白的是晶莹似星辰闪烁的白,红的是艳丽如火焰燃烧的红,还有绿的是千寻万寻般的绿,每一朵都妖娇得惹人心动,也让人……
“唉!”
又一声叹息传来,嘉行公主顿觉颈背寒毛直竖,鼓起勇气循声望去,见到那粗糙呈铁黑色的树干上偎著一道娇小、娉婷的嫩绿身影。那身绿衣恰与枝上绿色的花蕊相同,瞧得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