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在路上遇到急症患者,总不能不管……”她诚心诚意地解释,怎奈另一声落雷仍毫不留情地落下——
“究竟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重要,还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重要?!”
“你怎么可以这样讲!”她登时觉得受到冒犯。“对大夫而言,病人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他们跟太皇太后一样,都是需要我救命的人!何况太皇太后没有我,还不是撑到现在都没事。我若是放著那些急症病患不管,他们就要去阎王殿报到了,我当然不可以见死不救嘛!”
“你以为天下间就你一个大夫吗?他们自然有别的大夫医。”
“现场又没有别的大夫,只有我,难道要我见死不救吗?”
“你放著太皇太后的病情不管,就不叫见死不救?”
“她又没死!”
戴玥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么可恶的话,眼里满满的失望让仙梅羞得无地自容,脸色发白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嘶哑的气音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饱满的额头上青筋跳动,眼里的火焰逼向她,“就因为太皇太后还活著,就表示你没有耽误她的病情吗?”
她紧了紧拳头,被他毫不留情的质问痛击良心。
是,她的确是在路上耽搁,没有考虑到太皇太后的病情,这是她的疏忽,但当时情况危急,一整村人的人都为不明的疫病所苦,命在旦夕,她当然要救。
但后来……她不是也日夜兼程地赶路吗?
她并没有故意不管太皇太后。
为什么他要这么无情地责怪她?
如果今天犯错的人是天韵,他也会这样严厉地怪她吗?
想到这里,一颗心好像在油里煎般难受,仙梅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向他低头认错,僵白著小脸,语音清冷地回答,“你不是说天下间不是只有我一个大夫吗?难道没有别的大夫先替她治疗?再说,有没有耽误她的病情,还得等我诊断过后才能评断。”
“如果其他大夫可以治好她,皇上有必要请酉里国贴告示,拜托令堂吗?你分明是强诃夺理!”戴玥对她的死不认错,又是愤怒,又感挫折。
“我说的是事实。”她抬高下巴,眼中有著毫不退让的固执。
“你的事实就是强词夺理!”他黑眸冒火。
“你又不讲理地乱怪人了!”之前在梅林里的小屋也是这样,她好心救了皇帝,他不感激就算了,还强要她为皇帝失踪负责,她真的好可怜。
“谁乱怪你?”戴玥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又是一阵怒吼,“本来就是你的错!”
“我才……”
见两人吵到后来,像对不认输的孩子般互瞪彼此,一副非要争个输赢不可,在座的其他人不是摇头叹气,便是面面相觑,全都不晓得要怎么劝架,幸好这时候门外传来福星的清嗓子声音。
“咳咳……启禀花统领,殿外轮值侍卫来报,花统领要找的霍启已经入宫了。”
“啊!”仙梅闻言,立刻中止跟戴玥大眼瞪小眼,急匆匆地站起,就要往外冲。
“你给我坐好!”戴玥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
“你让……”
“听戴玥的。”花朝急急投来警告的一瞥,仙梅只好忿忿然地坐回原处,前者才转向外头道:“请他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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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霍启觐见……”
听著那一道又一道的传令声,霍启眉头微皱,心里一阵嘀咕。
他最不喜欢跟官打交道了,繁文褥节一堆,光想著要向一堆官磕头,就让一把老骨头喊救命。可是为了打探小姐和孙女的下落,他只好硬著头皮跟著花朝派的人进宫。
和仙梅、扶桑分散后,他摆脱黑衣人的追杀,料定仙梅主仆会去找花朝,一入京城,便打探花朝的住所。
花府门前的卫士却告诉他,花朝不在府中,仙梅主仆也尚未到府。后来,花朝的夫人是个什么公主之类的,留他在府内等候,由于她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亲切可人,他便接受她的盛情款待。
本以为仙梅和扶桑很快会来跟他会合,但霍启吃饱喝足,又等足一个时辰,两人连个影儿都没有。正当他焦心如焚,要出去找人时,花朝却遣人来寻他入宫。
霍启也曾向来人打探,是不是小姐找到花朝,直接进宫去了。那人却是一问三不知,还强调花朝要他立刻随他入宫。
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霍启跟著那人走过一道道宫门,终于来到一座宏伟壮阔、比庙还要华丽的建筑,在门外等候通传,听那一声一声的传报去,一声一声的传报回,心头的疑惑更盛。
花朝虽然是驸马、侯爵、御林军统领,但见他要用“觐见”吗?
虽然他书读的不多,也觉得不对劲……
他边想,边在宫人的带领下走过重重的门户,最后才在一名相貌福泰、笑容可亲、穿著打扮更加称头的宫人引导下跨进门槛。
“小人……草民……”见到官到底要自称什么?是鞠个躬?单膝下跪?还是要双膝落地?霍启正觉伤脑筋时,花朝已经来到面前,阻止他行礼。
“霍前辈,多年不见了。”
“是呀。”听出他的声音,霍启松了口气,和那对灼灼有神的眼睛相视一笑,正待问个明白,便听见一声娇呼,一道黄色的丽影冲进他怀中。
“霍爷爷!”
“小姐?!”霍启一双老眼瞪得快凸出来。怀抱里的人明明是小姐的脸,可小姐怎会头戴帝冠、身穿帝袍?
“呜……霍爷爷,我好可怜喔!”仙梅一见到家人,满腹的委屈忍不住爆发,两串泪水随即滴下。
霍启灰眉一耸,护主心切地环住仙梅,铜铃大眼迸出锐利的寒芒扫向屋内每一张脸孔,沉声怒喝道:“是谁欺负小姐?!”
“跟我没关系。”天平被他宝剑出鞘般的怒气扫中,俊俏的嘴角不由得可怜兮兮地抖了一下,嘴里咕哝。
“平表哥没有欺负我啦。”仙梅赶紧收拾伤心,很有义气地为一再相挺的天平讲话,并将一双含泪的眸子幽怨地飘向依然对她横眉竖眼的戴玥。
呜……他还在怪她!
“那是他吗?!”察觉到小主人的眼光去向,霍启立即朝戴玥怒目而视。
“霍前辈暂勿发怒,不过是一场误会,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您相助。”花朝不愿事态扩大,赶在仙梅开口前,把话导入正题。
这些达官贵人会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霍启朝他掷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目光转了转,没看到应该随侍在小姐身边的宝贝孙女,浓眉蹙得更紧,喃喃道:“怎么不见扶桑?”
“扶桑她……”仙梅悲从中来,花瓣般的柔唇抖了抖,泪水再次涌出,哇的一声哭道:“跟皇帝表哥一块不见了!”
“怎么回事?”霍启大惊失色。
仙梅吸了吸鼻子,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本来还在想,会不会霍爷爷找到那里,把他们带走。现在看来……呜,他们不是霍爷爷带走的,他们……真的不见了!”
她悲痛地说完,直到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才顿悟到事态的严重,难怪戴玥要怪她了……忍不住朝他偷偷递去一眼,那压得低低的眉,故意撇开不看她的眼睛,还有紧抿的嘴巴,都反射出一个事实——他怨她、责她,不肯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