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前方的墙壁,墙壁上挂着画,那是他偷偷命人为石破军画的画像,此刻正对着他微笑。
你又在偷看我了。
殷仲威彷佛听得见她用无奈的语气娇瞋,那是他花了大半年才换来的娇颜,直到最近她才肯放松的对他,而那是在发生珠儿自杀的事情之前。
你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就像登徒子在说的,敢问你是登徒子吗?
殷仲威的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他们第一次在客栈会面时她所说的话,当时他就为她的胆识折服。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殷仲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还有名誉可言?
去庙当天,她便把天下人都不敢当着他面讲的话,分析得一清二楚,那时他虽想笑,但总带有一些生气,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如此对他。
她的大胆,她的冷静,都是她吸引他的原因。然而最让他心系的,却是她恬淡的性格,在她身边,没有负担。她不会为了得到什么东西而讨好你,不会因为对方生气就改变原来的决定,她和他见过的女人,完全不同。
让我离开!我答应你,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不会属于别人。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
她唯一要的,只有自由。只想他放手,让她长伴青灯,这就是她唯一的愿望,这是他万万做不到的事情。
我就是不想顺从命运当别人的小奏,才宁可选择不嫁,遁入空门。可你就一定要我当妾,一定要改变我的命运,我恨你!
这也是她恨他的理由,她不想顺服命运,所以从小习佛,想藉此改变她既定的命运,没想到还是被他破坏了。
我恨你……恨你……
石破军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说得清清楚楚,却字字句句插入他心扉。
她恨他……不,他爱她。
爱恨之间的界线太模糊,曾经他以为他分得清这条界线,可现在看起来,却不再那么肯定了。
他爱上了石破军,这他早就知道。他唯一不知道的,是他竟爱她爱到不需武器,仅仅一句话就能把他击倒的地步,他是不是太脆弱了?
不,也不是。他不是脆弱,只是爱她爱得入骨,爱到愿意冒着失去一切的危险,只求与她携手共度余生。
「哈哈哈……」他不由地仰天狂笑,笑到无法抑制。原来爱人是这种滋味,难怪坊间许多章回小说会劝人不要陷入爱情,免得成为道地的傻瓜。
就算他是傻瓜好了。
殷仲威倏然冻结脸上的笑意,掉头走出房间。
他会给她想要的东西。
殷仲威转回到客厅找石破军,但她不在那儿,于是他转向她居住的院落。
他会让她明白,他保有她的决心有多强,就算是天地神鬼,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妳赢了。」他在石破军的房间找到她,她已恢复冷静,此刻正错愕不已的看着他。
「妳说不想顺从命运当妾,那我就不让妳当妾,我让妳当我的正室。」殷仲威宣布。
「妳听见了吗,破军?我说妳赢了。」他微笑。「我会娶妳为妻,冠上殷夫人的尊号,这样妳就能摆脱命运,外面的人再也不能耻笑妳的身分,一切皆大欢喜。」
殷仲威将他今生所做最大让步说出来,原本以为石破军会高兴地跳起来,没想到她却慌乱的说--
「你误会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她脸色惨白的解释。
「妳不想当我的正室?」这次换殷仲威的脸色发白。
「对。」她点点头。「我一点都不想当你的正室。」
「那妳到底想要什么?」他挫败的问。「这已经是我所能给妳最大的极限。」
「我想要我以前的日子。」答案很简单,也很无情。「我只想过回我以前的生活。」
也就是没有遇见他以前的生活。
简短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指控、太多渴望,这些他都不能忍受。
「我不可能答应妳的请求。」他想也不想地拒绝。
「你……」
「我不可能让妳回到没有我的生活,如果妳是在跟我说这个,想都别想!」他不可能应许。
「殷仲威--」
「该死的妳怎么可以如此漠视我的感情?我爱妳啊,破军!妳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他捉住她双肩,痛苦地吶喊。「也许妳会觉得我很讨厌,或许还会恨我--不,妳本来就恨我,妳已清楚地表达出这一点。」
殷仲威的笑容凄楚,而石破军觉得很抱歉,她不是故意要这么说。
「殷--」
「但不论妳是否恨我,我都不会让妳走。我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好的,妳我注定要在一起。」说是孽缘也好,是上天开的玩笑也罢,至少他们相遇了,并且有过一段甜蜜时光,这点谁也无法否认。
石破军苦笑,她无意否认任何事,只是这样的感觉太痛苦,活着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既提不起,又放不下,人生真的很难。
「让我走吧!」她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过活。「我们两个不应该在一起,这点你应当知道。」
她早听说过太虚道长来访的事,连他都劝他要放弃她了,他又何苦执着于一个「情」字,肯放下的话,一切不就海阔天空?
「我没有妳那么放得开,我没有研习佛法,不晓得当佛祖面临同样的局面时,都教人怎么做,但我知道无论訑如何教导,我都不会听弛的。」殷仲威心意已决。
「我爱妳,破军。」而这点对她显然没有任何意义。「多少日子以来,我问自己为什么爱妳?但或许答案早在妳第一天昏倒的时候,就已经浮现。不然没有理由解释,我为什么不眠不休地照顾妳一整夜,而不干脆把妳交由女仆照顾就算了,遗憾的是我到现在才懂。」
这不单是殷仲威个人的遗憾,也是石破军的遗憾。原来她寻找了大半年的人,一直在她眼前,她却浑然不知。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能嫁给他,不能打破她对她爹的承诺。她爹或许不要她这个女儿了,但她还是他老人家的女儿,这一点,到她死都不能改变。
「请你让我离开。」就当她今生负他,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守住承诺,否则就是负了自己。
「绝不可能!」殷仲威听了脸色大变,把她一把抄起,抱上床。
既然言语沟通无效,索性让身体代替他说话,他们之间的吸引力无人能及,相信她很快便能明白这一点。
床上瞬间刮起情欲风暴,殷仲威且用无与伦比的热情让她明白,他们才是最合适的,永远都是如此。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脆亮悠远的钟声,透过风的传送,远远地飘进石破军的耳际。
「锵!锵!锵!」
天还未亮,佛寺的和尚们却已早早起床敲钟做早课,虔诚地敬拜佛祖。
石破军被这一阵钟声惊醒。她猛然睁眼,天际仍是一片灰蒙,但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就有曙光。
她悄悄坐直了身体,垂眼注视她身边的男人。他睡着的脸看起来特别平静,五官显得格外分明,和他醒着的时候完全不同。
我爱妳,破军。
他竟能毫不隐藏地说出对她的爱。
多少日子以来,我问自己为什么爱妳?但或许答案早在妳第一天昏倒的时候,就已经浮现。
他的爱竟从那么早的时候开始萌芽,那时她尚且为他的蛮横举止恨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