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殷仲威下最后通牒,而汉忠知道他们再不走,就永远也走不了,殷仲威可能会临时反悔。
汉忠强行架走珠儿,永远地离开殷府。长年的王仆之情因为珠儿而截断,不能说没有遗憾。另一方面,殷仲威也是因为对方是汉忠,才没有派人追杀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在这同时,石破军木然地任由女婢包扎伤口,脑海里面怎么也忘不了珠儿自杀的那一幕。
都是妳,都是妳这个贱女人,害我落得如此下场!
珠儿破碎的控诉犹在耳际,一个字一个字在她脑海里面盘旋。
我不会甘心的!
她的眼神充满怨恨。
我要让你们一翠子后悔,让你们一辈子忘不了这一幕,这是你们欠我的!
是的,她用实际行动,证实她所言不假。而她确实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居然有人为了她而自杀。
「小姐,包好了。」巧儿为石破军包好了伤口,伤口不深,仅伤到表皮,但却重挫了石破军的心。
「谢谢妳。」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正常。「妳可以下去了,我想一个人独处一阵子。」
「小姐……」
「拜托妳。」石破军催促女婢。
巧儿没办法,只得叹口气,悄悄离去。
一待女婢离去,石破军随即崩溃。她浑身一直发抖,脑中不断重复珠儿自杀的影像以及她说的话。
我要让你们一辈子后悔,让你们一辈子忘不了这一幕……
她忘不掉!她的妥协居然伤害了这么多人,她爹亲、还有珠儿。她甚至为了夺回以前的地位,不惜和别人私通怀孕,以唤回殷仲威关爱的眼神,到了最后,还落个当众受辱的下场。她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对珠儿做了什么?!
「破军,发生了什么事,妳为什么一直发抖?」赶来探望石破军的殷仲威,一进门就瞧见石破军惨白了一张脸,身体不断地颤抖,心急如焚地来到她身边问她。
她缓缓抬头看着殷仲威,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写满了关心,还写满了爱,她突然觉得承受不住。
她承受不住!
如果她能恨他,情况可能还好一点。又如果她能对一切泠漠,她就不至于如此心痛。可她没办法!他对她的柔情,软化了她的心,升高了她原本已降至冰点的体温,却也因此使她错乱。
「破军!」殷仲威心疼地看着满脸倦容的石破军,她的沈默,教他害怕。
「……」她说不出话。有太多复杂的感情,在她的内心里面翻搅,让她就算有话也说不出。
「破军。」他用力摇她的身体,试图摇回她的理智。但其实她很清醒,就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才痛苦,她真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清醒就好了。
「……」她真的有话要说。
「妳说什么,破军?我听不清楚。」她细若游丝的语气,迫使他必须拉长耳朵,注意听她说话。
「……让我离开。」她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让我走……让我远离殷府!」说到最后,石破军的声音是清楚了,但殷仲威却听迷糊了,她该不会是在同他说笑吧?
石破军凄楚的表情说明了不是,她是真的想离开殷府、离开他,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又愤怒。
「就因为刚才那场闹剧,妳就要离开?」他气得额冒青筋。
「那不是闹剧,而是真实发生在我面前的事情,我没办法漠视。」她摇头。
「破军……」
「她在我面前自杀,你能相信,有人因我而自杀吗?」她想到就全身发抖。「若不是我,她就不会如此,就不会--」
「别傻了,破军。」殷仲威厉声阻止她胡思乱想。「那不是妳的错,就算换做另一个女人,她也是相同做法。」诅咒珠儿那该死的女人,居然想出这么瘟狂的主意,
「但我不是另一个女人,我就是我。」她疲倦的闭上眼,深深忏悔。「珠儿说的对,都是我的错,若我不出现,那就好了。」
「破军!」该死,她怎么老讲不通?
「让我离开吧!」她恳求殷仲威。「我答应你,就算我离开你,我也不会属于别人。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
「妳是不是想出家?」殷仲威一听见石破军的话,就直觉想到这方面。
「我……」石破军吓一跳,她的确有这个想法,但她从未明白表示,为何他会知道?
殷仲威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她虽然从未表示,但他比谁都明白她对佛祖的心意,也比谁都嫉妒。
「我不会让妳走的。」这就是答案。「就算要烧光天下所有的佛寺,毁掉大明所有的尼姑庵,我都不会让妳出家。」
「你……」
「听见没有,我不会让妳走!」他激动的抱住她。「而且该死的妳怎么可以漠视我对妳的感情,说丢就丢,难道我对妳没有一点意义?」就算只有肉体关系,她也回应了他的热情,虽不致两情相悦,也是水乳交融。这样的感觉,难道不值得她保留,必须该死的出家才行?
殷仲威不能理解她的决定,而石破军则无法理解他的执着。难道他看不出来,他们两人在一起注定只是灾难,往后只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我求你……」趁着事情还能挽回之前让她走。
「不许,永远不许。」他把她抱得好紧,好怕她会消失;消失于佛祖的呼唤之中。
人生自是有情痴。
世间最难的,莫过于情。
就连佛祖,也难断恩怨。
第十章
珠儿当面自杀的事件深深影响石破军,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忘怀。
白天,她像个游魂似的在院落里到处乱晃。晚上则是倚偎在殷仲威的怀里,随便他对她做出任何要求。
她很柔顺,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还来得柔顺。但她这种柔顺,却是包含了恍惚状态,形同行尸走肉的柔顺,殷仲威受不了。
「我说过,这不是妳的错!而且珠儿还好好的,跟着汉忠一起远走高飞,妳不需要自责。」每当他忍受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抓住她的肩膀,试图把她摇醒。
「我知道。」每当那个时候,她总也带着淡淡笑意,点头说她了解。但她的目光依旧飘向天际,飞向一个就算他化身为鸟,也触不到的地方。
殷仲威感到十分受挫。他这一生,从没有比此刻更教他痛苦过。他说尽了一切好话,做尽了一切他能做的事,为什么她就是想不通?
然而真正想不通的人是殷仲威。对于石破军来说,珠儿不是唯一的牵挂,还有对爹亲的承诺,以及和殷仲威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这一切对她来说太多也太重,她无法承受。所以她只好将心寄托在千里之外,任凭思绪漫游在宇宙之间,不然她或许没有再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许久,转眼间已到深秋。
叶子开始转红,从树梢上一片一片掉落。看起来既萧索、又寂寞,犹如殷仲威沮丧的心情。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扭转这个局面?
殷仲威比谁都急。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找回石破军的往日神采,让她重展欢颜?
殷仲威想不到办法,但他知道他不能任由情况这般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把他逼疯。
他开始在干涸的思绪里寻找一丝生机。破军她太恬淡,几乎不在意任何事。除了佛祖之外,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爹。让她去长伴青灯是不可能,看来唯一的办法只有找回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