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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城主当初娶妻盖的楼,要取那么不吉利的名字呢?」她好奇地问。

  对这个漂亮又没有架子的新夫人,老林伯非常欣赏,便爽快地告诉她:「那并非一开始就取的名字。是夫人──呃,应该说是前夫人自己后来改的。」

  「她怎么会取那样不详的名字呢?」凤儿心里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谭辰翮今日的愤世嫉俗与阴鸷都与那次婚姻有关。

  「唉!」林伯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才说:「夫人不要再问,这都是陈年旧事,老林伯也记不起来了。」

  凤儿知道林伯是不想告诉她,于是也不再逼问,只是随着自己的思绪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城主脾气大,冷落了夫人,她才会将居处改名为『幽梦楼』。」

  接着又忍不住地问:「她是怎么死的?」

  「难产死的。」林伯愁苦地说:「其实城主的性情原来不是那样的,那也是被逼的,他年幼丧母,少年失父……他也苦啊!」

  凤儿惊讶地看着老人凄凉的表情,很想从他嘴里知道更多关于谭辰翮的事情,可是此时有人敲响了门环。

  「夫人,有人来了,我得去开门。」林伯急忙跑去开门。

  凤儿也跟随他走到门口,只见大门处进来了几个挑夫。

  看到凤儿,那几个男人顿时被她的美艳惊呆了,直到林伯一声厉喝才将他们唤醒:「大胆!见了夫人还不行礼?」

  一听眼前这个貌胜天仙的女孩竟然就是外传「丑女」的夫人,挑夫们更是大吃一惊,连忙将那几个木箱搁在院里,正想对着凤儿鞠躬行礼时,却见她惊慌、局促不安地躲到林伯身后,令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伯,不要让他们行礼。」凤儿在林伯身后低声说,她这一生都极少与人打交道,见这群虎背熊腰的大汉冲着她看时,心里已经发毛了,再要与他们寒暄?那是她想都不要想的!

  林伯看出新夫人的胆怯,于是笑笑说:「行啦,夫人知道了。」又指着那几口箱子问:「这是什么?为何往这儿送?」

  「哦,这是城主令我们送来给夫人的东西。」领头的一个男人说。

  「是什么?」一听是城主送给她的东西,凤儿有几分吃惊,也有几分欣喜地从林伯身后探出头来问。

  那男人见夫人与他搭腔,开心地说:「是很漂亮的针线跟锦缎丝绸呢!」

  林伯一听立即说:「那你们将箱子抬进厢房去吧,一会儿夫人自会去看。」

  几个挑夫马上将箱子抬了进去,放在大厅旁的一间小屋里。

  等挑夫们走后,凤儿在林伯的帮助下打开那些箱子,看到果真是她最爱的绣花针线和各色好布料时,她立即眉开眼笑地对林伯说:「啊,太好啦,这下我不会闲得发慌了,我正想给城主做几身衣衫呢。当然……」她又转头对林伯说:「我也要给你做一身好衣衫。」

  「哎哎,给城主做就行,可别给我做,我一个下人,怎敢劳夫人大驾。」

  凤儿惊讶地问:「林伯怎么这么讲?我在家时也要替车夫、管家、守门人做衣衫哩!」

  听她这么说,林伯心里讶然,不是说新夫人是绣坊出身的绣娘吗?但依她此番口气,她该是大户人家出身才对。他心里一琢磨,觉得她虽说胆小,但行为举止确实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再看那细皮嫩肉、纤指丽容,实非寻常人家的闺女。于是他试探地问:「夫人原籍何处,府上还有人吗?」

  不料他这一问,勾起了凤儿的伤心事,她黯然失魂地拨弄着那些布料,简略地说:「我家在越州,去年十一月,金兵进犯,我随姊妹逃离家园,可是在汉口江边与姊妹走散,此后随乳娘流落到此在绣坊安身,不料竟嫁了进来……」

  第四章

  想起往事她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见她伤心,林伯不忍,于是安慰她道:「现在不要紧了,城主是个好人,他会保护妳的。瞧,城主多疼妳,送了这么多漂亮东西!」

  听了林伯的话,凤儿转悲为喜,抹抹眼泪说:「是啊,这么多的好料子,可以做很多衣服耶。」

  想起谭辰翮内衣上的破洞和衣柜里少得可怜的衣裳,凤儿又问:「城主还有其他住所吗?我在他房里只看到旧衣服,没人为他添置衣服吗?」

  「唉,城主自小就缺人照顾,我也只是看门跑腿的老仆,怎敢逾越规矩呢?」

  林伯叹息道:「他是在这间老屋出生的,一直住在这里。老城主过世后,他一直忙着家业……而且他的脾气哪里容得人靠近?他的房里从不让人进去。」

  「他的房间就是我昨晚住的那间吗?」

  林伯点点头。

  想到自己是除了林伯外,唯一被允许进入他房间的人,凤儿心里有丝安慰,她坚定地说:「没关系,我会给他做漂亮衣服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伯满是皱纹的脸上漾起宽慰的笑容。

  凤儿去房里取来谭辰翮的旧衣物丈量着,开始为他挑选布料做衣裳。

  时间悄悄地流逝,凤儿浑然不觉,直到林伯进来为她点上灯,提醒她该吃晚饭了,她才知道已经天黑了。

  到了深夜,一件衣服都成型了,她还没见到谭辰翮回来,不免觉得奇怪,便离开厢房查看。

  才走进大厅就看到林伯守在书房门口。一见到她,林伯马上迎了上来。

  「林伯,城主怎么还没有回来?」凤儿着急地问。

  林伯皱着眉头说:「回来好一会儿了,正生气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生气?为什么?」凤儿大惊,今天下午他不是去跟姑婆交接产权吗?

  「不知道。」林伯摇头,提醒她道:「夫人千万不要去招惹城主,这种时候让他一个人呆着还好点,我会守在这里。」

  「不行,他总得吃饭吧?」凤儿坚持要去喊他。她越来越同情他的孤独和缺少关爱,可是她忘了他毕竟是一头受了伤的狼,他的凶残和冷酷在他的伤口被人碰到时会表现得更加彻底。

  「滚开!不要烦我!」当她轻敲书房门呼唤他时,换来的是一阵重物砸在门上的轰鸣和他愤怒的咆哮。

  凤儿惊骇地退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会突然这么坏。上午他还那么细心地为她包裹伤口,现在为何又变得如此令人恐惧?难道他与姑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伯,到底是什么事令城主生气?」凤儿惊慌地向林伯求教。

  林伯将她带离书房门口,轻声说:「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王大姑变卦了。」

  整个晚上,凤儿都无法安心入眠。于是她去厢房取来针线,在烛光中继续缝制衣物。刺绣与缝纫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庇护,只有与这些她可以掌握的东西在一起时,她才能战胜恐惧和不安,获得平静。

  灯芯终于熄灭,朝阳缓缓升起,趴在桌上睡着的凤儿醒来,看着手中那件完成的白色凉衫,她心里想着要为他做夏衣,然后是秋装,当然,还有冬装……

  可是他会高兴吗?想起那个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的男人,凤儿的心情变坏了,她赶紧将新衣服折好放进衣柜里,又匆匆跑出去找林伯。

  可林伯却告诉她城主一早就随商队走了,要两三天后才会回来。

  「他有问起我吗?」听说谭辰翮没有告别就离开了,凤儿急切地问。

  林伯摇摇头。「城主只是交代说夫人不可离开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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