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大人对你好吗?”爱她的心一日不曾停止,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呢?
“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提到夫婿,明如镜的脸上浮现满足的微笑。“他知道我的过去,但是他一点也不嫌弃我,他对我一直很好很好。”
就是因为他的温柔体贴,让她终于忘了过去的伤痛,愿意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
邢天彪惨然的笑了一笑。上苍弄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有疼爱她的丈夫,和乖巧伶俐的女儿,她的女儿一定也长得跟她一样温柔美丽吧?
在他临死之前可以见到她一面,老天算待他不薄了,他还敢再奢求什么?以他现在的身分,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宗夫人,今天见到故人我真的好生欢喜。”他的声音微微哽咽,见到她真的让他这么激动?“我告诉你那笔银子的下落,祝你和宗大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明如镜愈听愈是犯疑,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对她和阿牛哥的事情这么清楚?而他的声音是这么熟悉……
站前几步,就着昏暗不明的光线,她辨认着牢中端坐不动的男子,那双锐利的眼睛——
“阿牛哥?”她扑了上去,抓着大木所制的牢栏,眼泪激涌而出。“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没死,我没死。”他喃喃的道,伤痛的眼泪不住滑落,枯槁的神情是看破一切的豁达。“你也没死,到现在我们才知道,不过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阿牛哥,怎么会这样?”她嘶声哭喊着,这个发现让她太震惊了,谁能来给她一个答案啊?
“如镜,在我死之前我能见到你,我心里实在有说不出的开心。过去的事情也不用再提了,我祝你幸福快乐。”邢天彪轻轻握着她的手,脸上是一片的心满意足,痛悔的泪水却是无法抑制的滚落。
见到她现在过得很好,足够了。
“阿牛哥……”刹那间,她也明白了。是她爹,他谎言欺瞒了他们。
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就算他们都明了对方还活在这个世上又能怎么样呢?如今她已经是个有夫有女的官家夫人,而他却成了阶下死囚,很多事既己成为事实,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阿牛哥,我对不起你……”她呜咽着,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是受了多少苦,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们的孩子……他……他死了……”想到这个孩子,她仍是满心愧疚,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邢天彪凄然一笑。她不知道实情也好,不要再去打搅她的生活了。
“他死了也好,有我这样的爹,有不如无。”失去她之后,他心性大变,对世事充满愤慨和不满,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造下种种恶行,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今天见到你,真的很开心。老天爷总算待我不簿,让我临死之前明白事情的真相。你走吧,我也可以安心走了。”至此他万缘放下,心里再没有一点不平。
来生,他和如镜只有等待来生吧……
“阿牛哥……”她明白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他们今生缘尽了。
她收起涕泪,缓缓起身。
“阿牛哥,你还有心事未了吗?如果有我可以尽力的地方,你尽管吩咐我。”
这或许是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我有一个义子,他为了救我劫持了你的女儿,希望你能看在我们的情份上,放他—马,行吗?”邢天彪平静地交代了他今生最后的心事。
世珩,他的好儿子,他两母子今生有没有机缘相认,一切就看上天安排吧。
她点了点头,哽声道:“阿牛哥,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看着她慢慢走出他的视线,她一走后,大牢又恢复了一片幽暗。他愤世嫉俗了多年。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平静过。邢天彪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今天他可以做一个好梦了。
* * *
一个大汗琳漓、一身狼狈的年轻男子来到御史大夫宗家保的府宅,门前守卫的家丁看见有人上前来,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这种事他们可见得太多了,他们家老爷为官清廉,想是又有人要来申冤告状了吧?但是这里是宗大人的家,要告状也要到御史台去才对。
“年轻人,你是要来告状吗?你弄错地方了,这里是宗大人的府宅,不是御史台,你要告状要到御史台去。”
话刚说完,只见那个年轻人突然双膝一屈,碰地跪在地上。
“你……能不能请你们家老爷夫人出来?就跟他们说宗小姐回来了。”年轻人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的汗水像下雨似的一道道流下脸颊,两只眼睛睁得奇大,神情非常紧张。
小姐?两个家丁伸头一探,这个年轻人怀中的女子不就是他们找了好久的宗芷君吗?这下子他们惊呼起来,边往里头跑边喊着:“夫人!夫人!小姐,小姐回来了!”
在内院的明如镜一听到宗芷君回来了,赶紧出来看个究竟。真的是她的女儿回来了?
跪坐在门口的邢世珩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群男男女女,中间一个美貌的中年贵妇神情最显得担心,她就是芷君的母亲?
“芷君?”她冲上前探视着昏迷不醒的女儿。
终于到了宗家了。赶了数十里的路,再加上忧心交瘁,邢世珩将宗芷君交到明如镜手中之后,就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公子,公子!快,把小姐和这位公子抬进去!”
明如镜赶紧叫人去请大夫为宗芷君医治。大夫看了她的伤势之后,摇了摇头不敢保证她能不能保住性命,因为她失血过多,伤势又大沉重,一切只能看天命了。
明如镜听了差点昏厥过去。芷君会死?怎么会这样呢?
她坐在床边,忧心焦急地守着昏迷不醒的宗芷君,忽然门外有人在喧闹着:“你不可以进去,这是我们家小姐的闺房。”
“滚开!”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下一刻,房门被粗鲁的推开来,闯进来的正是那个抱着宗芷君回府的男子。无视于房中还有其他人在,他直奔到宗芷君的床边。几个仆人想挡他,全都被他一掌推开了。
她……她没事了吗?邢世珩凝视着宗芷君,两眼流露着忧心。
“多谢你送芷君回来。”明如镜从这个年轻人对宗芷君关怀备至的一举一动看来,他对她极有情有义啊,而这一段感情又是何时发展出来的?
邢世珩这才注意到另外还有一位贵妇在一旁。她就是芷君的母亲吧?喊了声:“宗夫人。”草率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又把目光调回宗芷君的脸上。这时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宗芷君的安危。
她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的伤会不会好起来?
“芷君是怎么受伤的?”大夫说她受了剑伤,有什么人会这么残忍对她无辜的女儿下毒手?
“是我,她为了救我、为我挡了一剑。”邢世珩愧疚地低下头。他真希望这一剑是插在他身上,而不是她。
明如镜叹了口气。她最明白宗芷君这孩子心地有多善良,而她甘愿为这个年轻人牺牲性命,由此可见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宗夫人,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宗小姐。我做的错事我甘领罪罚,但是在她醒来之前,可以让我留在她的身边吗?”邢世珩急急的道。
看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宗芷君身上,就算她说不行,恐怕也没有人能拖得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