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夜,张嬷嬷忙进忙出了大半个月,从屋外花灯的缀饰到屋内的薰香,她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莫不亲自打点,务求奢华。
此刻在厅上跳舞的正是去年的花魁柳清湄,她自开苞隔天起,就替张嬷嬷赚进不少银两,乐得张嬷嬷天天眉开眼笑,也最疼她。
可今晚的竞香夜偏让玉如意抢去不少她的风采。
对此,柳清湄纵使满心不悦,但却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永远赢不过玉如意的,因为玉如意的交际手腕没有她好,也不如她娇媚动人,何况过了今夜,她和她一样皆是残花败柳。想到这儿,柳清湄忘形的笑了出来。
玉如意正是陆相思的花名。为了让客人愿意花大钱,并间接欣赏花魁的多才多艺,张嬷嬷特别让她提前出场,在重要的场合露露脸,所以她的美貌早就不是秘密。
为了让那些火山孝子的眼睛为之一亮,冬梅按着张嬷嬷的吩咐,将陆相思刻意打扮了一番,希望她能为摘月楼带来更多的财富。
如今她一袭正红色的外衣!浅绿色的衬底,下摆是七彩滚边纱裙,恰好衬托出她玲珑的身材;腰间系着一条金色丝带,一头乌黑如瀑般的长发则以红丝线缠绕;头上不是珠翠首饰,便是耀眼的翠花金钗。然而她娇柔的心形脸蛋上,却流露着淡淡的哀愁。
进入摘月楼月余,陆相思在张嬷嬷刻意的调教下,学会了如何展现媚态。
只见她清澈的眼眸,若有意似无情地瞟了眼厅下等候她表演的有钱公子哥儿们,随即含羞地低下头侧转过身,罗裙画了个七彩缤纷的圆弧,那媚态着实撩人。
过了今夜,即使心中不愿,她都将不再是原来的陆相思。
强压下胸口一股恶心的感觉,她的眼角瞥见冬梅将琴捧上,便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缓步走上高阁……
片刻,自高阁里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初时乐音低沉、情致幽邈,仿佛在吐诉凄凉;接着曲音一变,顿时清亮高亢,如风啸浪涌,气势磅礴。
琴声忽而又复前调,轻柔婉转,此时陆相思轻启朱唇,唱出如黄莺般清亮悦耳的歌声:
“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有梅!顷筐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这是一首希望有人向自己求爱的情歌,用来形容这竞香夜,实在一点也不为过。
曲音渐弱,她还未起身,就博得满堂彩。
“唱得好、唱得好!”出声的正是赵斌。他的父亲是洛阳城的父母官,他平日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地方上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妇女、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陆相思淡淡一笑,起身盈盈一拜。这绝美的容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像犯了痴病似的,好半晌,没有人的视线能从她带笑的芙蓉面貌移开。
张嬷嬷一看,趁大家未回过神来、一心想拥有玉如意时,正是哄抬价格的最佳时机。
“各位大爷,我张嬷嬷办竞香月这么久,真是谢谢各位的捧场……”她使了个眼色给冬梅。
冬梅会意,扶着陆相思离开。
陆相思心中明白,谁出价最高、人品如何,她早已没有资格在乎。
张嬷嬷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谁出得起钱,今夜她就是谁的。在张嬷嬷眼里,只要是有钱人就都是好人,哪里还记得她承诺过要让她自己选的事……
“既然赵大爷从竞香月第一天就出价五十万两,那就从五十万两开始吧!”
陆相思回到“流星阁”,倚在窗边,完全不理会外面的叫嚣。
“冬梅,你先下去,我没唤你,你别进来。”
“是。”
遣退了冬梅,陆相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自从见了他以后,她就忘不了他。
她心里明白他是不会来的,可却又抱着期待,希望他能带她离开这个淫乱之地。这种矛盾的心情令她难受,但她实在是没有资格奢求。
今晚,她就要献身给出价最高的人,不管对方是老是少、是俊是丑,她都得接受;日后也必须在这样的日子中度过,直到张嬷嬷愿意松手为止。
她倏地站起身,望着窗外,突然有种离开这里的冲动。她不要做花魁,更不愿沦为男人的玩物,她只想做个能得到真爱的平凡女子……
看着窗外,她在心中说服自己:别怕,跳下去你就自由了,谁也控制不了你。闭上眼睛,她极力想克服心中的恐惧,将一只脚伸出窗外,正当另一只脚也要跨出时,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姑娘……”
章蓦然才进房就看到这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飞身赶至窗边,迅速抓住她的手。“抓紧我,别放手,我拉你上来。”
是他?
他真的来了?
“哎哟,我们的玉大花魁,这个大喜之日,你怎么又寻死寻活……”张嬷嬷从后面跟了进来,拉开嗓子尖叫。
霎时,一座流星阁挤满看热闹的人。
担心着心中悬念的人儿,章蓦然双手使劲猛力一拉,将陆相思拉了上来。
“是你!”陆相思惊魂甫定,抬头看了救她的人一眼,真是那个她以为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男子。
“是我。”章蓦然肯定的点头,知道她没忘记他,令他心中充满了暖意。
张嬷嬷哪管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推开阿邱庞大的身躯,劈头就想教训陆相思。幸好,眼明手快的章蓦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扭,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哎哟,痛……痛死了。”
“你想干什么?”章蓦然哪里允许任何人碰陆相思一下,她是他的。
“章公子,您不知道,这丫头整天寻死寻活的,嬷嬷我只是想替您教训这死丫头而已。”张嬷嬷解释道。
“不必,现在玉姑娘已被我买下,就是我的人,她怎么样是我的事。”章蓦然松手后说道,他向来不容许任何人干涉他的事。
“是,您说的是,我们这就退下。”张嬷嬷讨好地说,眼角却向陆相思狠狠地瞥去,意思很明白,明天再找她算帐。“章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就让如意伺候您。”
“得了,下去吧!”吕慕凡催着这些闲杂人等离开,他虽不明白主子的举动,但也没敢多作停留,随众人退了出去。
待全部的人都退出后,章蓦然这才回头看着陆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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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是你买下了今夜?”陆相思怯生生地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她的初夜能献给自己喜欢的人,那是再好不过,即使明天命运堪虑,她也了无遗憾。
章蓦然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拉起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他边按摩她青葱般的小手,边说:“刚才可把你拉疼了?”
“没……没有。”陆相思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只好看着他自瓶中倒出药液涂抹在她手上,并温柔的揉着。
“这是青玉露,可消除瘀伤红肿。”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眸,仿佛想看透她似的。
两人皆静默不语。
陆相思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按理说,他买下她就是她的恩客,可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任何行动,倒是她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你……”她打破沉默,然而她虽然受过张嬷嬷的训练,但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对于男女一事还是无法轻易启齿。
“你放心,今晚我不会要你献身。倒是方才在大厅上没欣赏到你的琴艺,不如你就为我演奏一曲吧!”他从来就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张嬷嬷说她三番两次轻生,想来必定是一个洁身自爱的女子,只是不幸沦落风尘,他又怎能在此刻落井下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