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再看到他,无疑会要她的命。
砰、砰、砰!
“雨晨,你开门,听我解释!”
她坐在门边的地上,听著他焦急的呼喊,憋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她听到铁丝穿进锁洞的声音,连忙大叫:“你敢过来,我就从阳台上跳下去!”
声音止住了,他知道她是说真的。
“雨晨,我不过去,但请你听我说好不好?”
“没有用,孟翔,太迟了。”
她扶著墙壁站起来,走进客厅,开上落地门。
她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绝望的淌著泪,不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
过了半夜,风雨交加起来,落地门发出啪哒巨响,不久便停电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原本挡在安全门旁边的躺椅被强风撂起迎面撞上落地门,右边的整片玻璃应声破裂,夹带著玻璃碎片的强风从缺口灌进来将她打倒。当她连滚带爬逃进房间里去的时候,整座落地门在她背后粉碎,玻璃匡啷碎地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
她抱著自己缩在床边,睁著眼睛在黑暗中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惊恐无助的一夜。
强风豪雨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当呼啸声渐歇,天空慢慢露出亮光,饱受惊吓的她这才敢走出房间察看。
二楼客厅满目疮痍,一楼更惨,海水倒灌淹进书屋,放在底层的书全都泡了汤。
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爱的男人摧毁了她的心,她爱的大海摧毁了她的房子,她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完全走样,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她冒险涉水出去,发现停车场的地势较高,所以水并未淹到底盘。她毫不迟疑的发动车子,掉头往回家的路上飙驶而去。
第八章
乔氏企业董事长办公室里,气氛异常凝重。
许久之后,士佑打破了沉默——
“敏华,你这回又做错了。”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指责她,上一次是几年前她用不光明的手段强行干涉儿子的情事。
“我是为雨晨好啊,何况我只是陈述事实。”
“果真如此,你又何必伤神?”
“这……”敏华疲倦的闭上双眼,突然不再那么确定自己是对的了。
台风刚过,从海边回来的雨晨就像疯子一样的歇斯底里,还好睡了一觉之后就又恢复正常。现在她每天逛街上健身房美容院,就如同以前一样的过日子。只是她似乎变了个人,她绝口不提孟翔,不提海边,只是经常莫名其妙的发呆,她甚至一反常态的答应母亲为她安排的相亲。她失去了原有的个性,敏华几乎不认识她了。
“士佑,难道你赞成她跟孟翔?”敏华问。
“我们一直很欣赏孟翔的,不是吗?”
“他的能力和人品都没得挑剔,只可惜……”
“门不当户不对?”
“是啊,谁想得到捕鱼的竟然生得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敏华,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还这么迂腐。”
“不是迂腐,是现实问题。我知道孟翔凭著盖房子已经累积不少财富,足可提供雨晨优渥的生活环境。但他再有钱也比不过整个企业财团。你知道做生意最需要资金,倘若雨晨能嫁到有钱人家,乔氏往后的资金调度就比较不成问题,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振振有词,他却愈听愈沉重。他想要点醒她。
“敏华,你是否觉得很熟悉,好像某人曾对你说过同样的话?”
“谁?”她没听懂。
“显然三十年的时间使你遗忘了一些事情。”他无限感慨。
她瞪著他好一会儿,才了解他话中的含意。
是她的父亲曾经在三十年前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为的是逼她嫁给世伯的儿子以拓展乔氏的事业版图,可是她死都不肯,因为她正疯狂的爱上她的家教老师。
“敏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那不一样。”她否认,有点心虚的。
她知道他是在指控她将自己所遭受过的加诸在女儿身上,可是那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她父亲图的是利益输送,而她……是出自母亲对女儿的关爱啊,不是吗?
“的确不一样。孟翔绝对不会‘利用’雨晨,更不会‘抛弃’她。”虽然不忍心,他还是继续下著猛药。
“士佑,你竟如此残忍!”
她倏地背转身去,忍受突如其来的痛楚与羞傀,怪他无端掀启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当时,说什么都不肯向父亲妥协的她,毅然决然的与家教老师私奔了。
为了爱,她与家庭绝裂,并且忍受来自世俗的眼光,但她义无反顾。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爱的是他的人,他爱的却是她家的钱。几年过去,他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出世而得到乔家的认同,鲤跃龙门的美梦落空了,于是狠心抛下他们母子三人,远走高飞,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深受打击的她回到父母身边,那之后她一直没有再婚,只把全副心力放在儿女的教育以及乔氏企业上。
她连累家族蒙羞,于是她用夜以继日的工作来作为补偿;而事业上的成就也使人们淡忘了她曾有过的不名誉。
“抱歉,我不该旧事重提。”他来到她背后,按摩著她紧绷的肩颈。“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拆散有情人。”
在他的按摩下,她不自觉的放松了,身体渐渐靠向他。
“我就是太了解爱情靠不住,所以我不要雨晨步上我的后尘,那些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
“敏华,不要因为曾经受骗而否定所有的爱情。”他揽住她的肩,别具深意的说。
她因他异于往常的举动而转头,不料却看见了他的温柔。
他走到她跟前,她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三十几年的守候,算不算爱情?”他问她。
“你……”她讶然。
“你恐怕不会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进入乔氏企业的。”她歉然摇头,他不在意。“那时你的眼里只有李明远,我默默的看著你勇敢的为爱抗争、背叛家庭,然后伤痕累累的回家。”
她的眼眶湿润了,她从来不知道他……
“我不敢对你有任何表示,起先是因为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而且你已经有了他。等到他消失了,我却已不得其门而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事业上尽量辅助你。”
她恍然明白了。难怪这些年来好多企业高薪挖角,他始终没走。也难怪他一直不婚,她还以为他是个独身主义者,原来他心里藏著这么深的感情。
“我从来不曾奢望你会注意到我,能够天天陪著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他鼓起勇气执起她的手,凝视著她说:“爱情绝对禁得起考验,除非它不是真的。”
“士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垂下眼睑,不敢面对他的表白。
“没关系,就当我一时失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放开她的手,缓缓坐回沙发上,分不清心里的感觉。他已不是冲动的年轻小伙子了,就算她继续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不会太过失望。
她努力消化他所说的每个字句,细细回想这三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他为她所做的,早已超乎干部的尽忠职守,是什么支持著他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中无条件的付出、无止境的守候?
遇人不淑使她偏执的否定感情,以至于错过了这样的深情,明明她也一直对他有著好感啊。
她望著这个在身边进出了三十年的男人,发现了他两鬓的些许银白。
她辜负了他多少情意,又耽误了他多少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