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的手不自觉地揉揉自己的额头,是刚刚的刺痛还没消失吗?之前只要“特异情况”一解除,她的头疼也就随之消失了,这次为什么没有呢?虽然这种轻微的刺痛跟剧烈的头痛完全无法相比,但还是让她不自觉地不断揉著额头。
“小可,你的头没事吧?还是很难过吗?”柠檬忧心地望著她,就在这时候,她看到校工老刘的手背上已经起了水泡。“刘伯伯!你的手!”
“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那只年迈的手上,那一小片水泡看起来是严重烫伤所导致的,樱塚壑的双眼凝重地注视著眼前的校工,而孟可则错愕地钉著眼前的老人——不……不会的!不可能的!这明明是校工老刘,他不可能是……不可能是恶鬼!
“长谷川先生,您能带柠檬去医务室拿点药膏吗?教务处应该还有人留守吧。”樱塚壑突然这么说道。
如果他真的是希望他们去拿药膏的话,怎么说都该是由柠檬或者孟可带长谷川去才对,怎么会是由长谷川带路呢?他根本不是这学校的学生,而且在这种非常时期,任谁都知道教务处根本不可能有人留守。
但长谷川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这不擅说谎、不擅编织借口的少爷也只能想出这么蹩脚的理由来支开他们了。“柠檬,我们走吧,这位老先生的手伤很严重勒,不好好处理的话会感染的唷。”
柠檬傻傻地点头,很快起身跟著长谷川定了。
警卫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或者说两个人,跟一只鬼。
孟可一直愣愣地望著校工刘伯伯,不知不觉地掉下泪来。“他……刘伯伯……”她开口,却哽咽得说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死了,”樱塚壑淡淡地说道,戒备地望著眼前的老人。
“我还是太粗心了……”穿著校工老刘身体的鬼魂叹口气,他望著自己手上的伤痕,感觉竟然像是有点怀念似的微微笑了起来。“我都忘了有身体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啦……”
“你真的是鬼……”孟可难受极了。她一直以为校工老刘只是受伤住院,却没想到他已经死了。
“我的确是鬼,但老刘还没有死,孟同学,你不用替他难过。”鬼魂微笑著说道。
“那你是?”
“他算是好鬼。游魂,你为何不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一直留在图书室里看书,从来都没有人来打扰我,也没人告诉我我已经死了……”他走到窗口,凝视著那栋已经隐藏在黑暗中的旧大楼。“直到那天老刘去察看图书室,我发觉他有危险,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没想到这一推,竟把我自己给推进了他的身体里——我也是等到早上醒过来照到镜子之后才知道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你一直都在图书室里面!?”孟可诧异地望著他。“难道……你该不会是……该不会……该不会是老校长吧!?”
孟可跳起来嚷道:“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了,说几年前的老校长就是在图书室里看书的时候死的,难道你就是那位校长!?”
校工老刘想了想,终于转身对他们微微一笑。“嗯……我想我应该就是吧。”
第六章
“那是什么样的执著呢?”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孟可抬头仰望著满天星斗,喟叹地这么问著。
“呃……我也不能了解。很难想像一个人死了那么久了,却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而一直留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我才问你啊,那是什么样的执著?是什么样的感情让老校长一直一直留在图书室里?人都已经死了,学校的事情再也不是他的责任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长谷川傻笑两声。“你觉得我像是能了解那么深的道理的人吗?”
“那你呢?小壑,你没有赶走老校长,我知道你刚刚心里也很犹豫对吧?他毕竟是鬼。”
长谷川愣了一下回头。“少爷,你不会真的想赶走那个好鬼吧?刚刚如果不是他救了我们,现在后果不堪设想耶。”
“人鬼殊途。”
孟可对著长谷川扮个鬼脸,眼里写著「你看吧!”三个大字。
“少爷!”长谷川哭丧著脸轻嚷。“虽然如此,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个老校长身上拥有很大的力量吧,不然怎么能赶走……那种东西?”
“鬼魂一般是无法拥有那种力量的……”樱塚壑似乎也感到迷惑似的开口。“但他的的确确赶走了那些恶灵。”
“也许是因为他对学校跟学生们的爱吧。”孟可笑著说道。
“爱?”樱塚壑迷惑地望著她。“那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我们在北京遇到的老婆婆,他的丈夫死在千里之遥的日本几十年,但他还是坚持要回家见她一面,那种力量不是也很惊人吗?”
“那不一样,他几乎已经是恶灵了,并不是个单纯的灵体。但老校长身上的气息你也感受到了吧?虽然他会让你有感应,可是却不是恶灵那种恐怖的感觉。”
“但是爱是不变的啊!老校长终身都奉献给学校,他所有的爱都灌注在这间学校里面,所以尽管他已经死了,但是那力量却没有消失,爱的力量是不会消失的,不管人是否还活著。”
“爱情是人类才会有的感情,人死了感情就消失了。”樱塚壑说道。
“所以说你很笨!”孟可突然发起脾气说道:“如果我很爱一个人,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我所投注过的感情却依然在那个人身上,那个人在回忆起我的时候依然可以感觉到我对他的爱,那是永远永远不会消失的!”
“如果那个人也死了呢?”
“那也不能否认我曾经爱过他这个事实啊!”
“存在过的事实跟一直存在的力量是不同的。”
“你这猪头!哪里不一样?那明明就是一样的!只要是爱过的就不会消失。校长他深深的爱著这间学校,他的爱情绝对绝对不会因为他死了,或者因为没人记得这件事就消失,绝对不会!”
“可是——”
“咳,少爷……”长谷川连忙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跟她争执,樱塚壑只得眨眨眼识趣地闭上嘴。
“你根本就不明白……”孟可恼怒地回头狠狠瞪著他咆哮道:“我知道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懂这么复杂的事情的!你这白痴!我讨厌你!”她说著,气呼呼地转身快步上山。
“孟可……”
“不要叫她了,你现在叫她只是自讨苦吃而已。”长谷川哀叹一口气。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为什么又生气了?”樱塚壑迷惘地问。“上次也是这样,她说天上的星星很美,我感觉不出来哪里美,她就发脾气了。”他不断地摇头表示自己心中极度的迷惑。“平常她不是这么爱生气的啊。”
“那是因为平常你也没这么猪头。”
“…~”
长谷川也开始摇头了,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你要学的还多著呢。”
“但我没说错。”
“那不重要。”
“那不重要?”他更迷惑了。“既然不重要,那小可为何生气?”
“那是因为……”长谷川困难地想著该如何解释。这绝不是语言跟翻译的问题,这是一种根本上的态度问题,他真的很难跟一个完全不了解什么叫“爱情”的人解释什么叫“爱情”。
“因为什么?”樱塚壑又坚持地追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