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东浚并没有看向她捧在手中的玉,只是执意盯着她的脸;不知为何,他越是看她,就越觉得她不断发抖的模样……
真是……
该死的……
碍、眼、极、了!
「你你……你……不不……不看一眼……眼吗?」她结巴得厉害,足见上下排牙齿正打得火热。
抖抖抖,天这么冷,又穿这么少,再抖下去,怕是全身骨头都要给抖散了。
「回去!」他沉着脸,口气很不悦。
食乐怔住,高举在他眼前的小手缩了下,有些退却。「你……你不看吗?我的名字……」
没错,他不想看!他现在只想……只想……
昔东浚在心底暗咒了声,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想做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在她抖散掉自己一身弱骨之前,先将她赶回房里去!
「回房去,现在!」他粗声命令道。
「你……你不开心吗?为……为什么?」她心酸酸的。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呵!为什么他不开心呢?她不懂!
「对,我不开心。因为你到处乱跑。」
昔东浚伸手扣住她冰冻的柔荑,强制拉着她走往「雪阁」的方向。由于他的动作太过突然,食乐一个踉跄,手中的玉也顺势掉落。
「啊,我的玉!」
食乐反射性要返身捡玉,但昔东浚的步伐又快又急,拖着她的力道又很强烈,倏地──
喀!
明显的声响同时震住两人。
昔东浚打住脚步,吃惊回头,而正要捡玉的食乐也同时定住,五官扭曲。
「好痛!」她吃痛叫出。
昔东浚如被雷殛般,迅速放开她的手。食乐一个失衡,一屁股向后跌坐在地。
他如雕像般杵立原地,不可置信地瞪视着她。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拉脱了她的手臂?!惊愕,愧疚,恼火,心疼……各样厘不清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全涌上来,在他心头错杂交战。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的心,有些乱了。
「妳的手……」
「我的玉……」她左右寻找着掉落的翠玉,完全无视自己受伤的手臂。
昔东浚走上前,弯身替她捡玉,这块玉色泽纯透、雕工精致,一看便知道是价值不菲的上等美玉,当然,他也看见了翠玉上刻工细微的两个字。
「你看到了,就是这两个字,食乐,以后我也有名字可以让你叫了。」看着昔东浚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名字,食乐忍不住心里欣喜,冲着他直直发笑。
昔东浚强迫自己忽视她的笑,冷硬地将玉塞回她手中。他都已经害她手臂脱臼了,她竟还笑得出来?!她是不是摔坏了脑袋?
「谢谢。」她将玉握入掌心。
「你不必向我道谢!」他的心情更恶劣了。愧疚……在心中无形扩大。
食乐拉着他的衣角,想仿照先前的方式站起身,可雪地湿滑再加上手臂无法施力,她根本动弹不得。
「呃……昔大哥……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我一直坐在地上,嗯……很冰。」她的屁股好冷,已经冻僵了呢!
「你不要动!」他喝令她。
食乐停住,真的乖乖的不敢动。
昔东浚弯下腰,凑向她。在食乐还搞不清楚他的意图之前,他已伸手一把横抱起她,直接走向「雪阁」。
食乐吓得全身僵直,不知是冷,还是紧张,她牙齿抖颤得更厉害了。
「昔……昔大哥……我我……我可以自己走……」
「你受伤了。」
「可是我的脚……没……没……」没受伤啊……
她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双颊绯红,心跳急促,想说的话也瞬间隐没在空气之中。
靠着他胸膛的感觉,好温暖哦!
就算她的手被他「不小心」拉伤了,可是换来他对她的「关心」,让她觉得好开心,至少他没有不理她。
食乐甜甜地偷笑,轻轻悄悄地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想多贪一点他的体温。那窝心的温热,从与他接触的每一寸源源不绝地扩散到她四肢百骸,好温暖、好温暖呵……
这种被抱住的感觉……
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但她很确定自己从来不曾被人如此抱过,这感觉……既陌生又紧张,但,她喜欢……
一进「雪阁」,昔东浚直接走向床边。食乐更加脸红心跳,有种他要抱她上床的暧昧错觉。
小心地将她安放在床上,昔东浚面无表情道:「别乱跑,我叫阿沅再去请大夫来看你的手。」
才一离开他的怀抱,袭人的冰寒再度窜向她,刚攫取到的温暖快速流逝,食乐若有所失地看着他。她好想再多偷得一刻的温暖呵……
「昔大哥……」她嗫嚅道,鼓起勇气主动拉住昔东浚的手,将冷凉的玉佩放进他手里。「送给你……我的名字。」
一抹红晕又悄悄爬回她的腮颊。
昔东浚扬起眉,讶异她的举动。
「这是唯一能证明你身分的东西,为什么送我?」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送你。」
看着代表自己的玉正躺在他的掌心,食乐的双颊又不由自主地发热发烫。能够将玉送给他,她真的感到很安心、很满足。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仿佛,这块玉就该是要送给他的。
「我不需要!」昔东浚冷淡拒绝,将玉又交还给她。「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这就够了。」
「你……不要吗?」她怔怔看着被退回的玉,心里小小受伤。「为什么不要呢?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回送我一样东西,这样就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啦!」
「我不是不好意思。」昔东浚勉强放软语气,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她受伤的表隋。「如果你能真正想起一切,甚至想起你是在哪里见过我,又怎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会更高兴!至于这块玉,我不需要。」
「是吗?」吃力地仰起头,望着高健挺拔的昔东浚。
他正在皱眉呢……他又皱眉了!
食乐突然有种感觉──很明确的感觉!昔东浚脸上的每道线条、每个动作举止,以及常有的皱眉习惯,她一点都不陌生。她真的相信,以前她一定常常看他,观察他的一切。
食乐咒定似地痴望着他,努力寻找某种模糊的熟悉感,属于她对他的──
窗外,雪,细细飘着。
窗内,心,怦怦跳着。
她知道,一个姑娘家毫无矜持地盯着成年男子猛瞧,似乎很不恰当,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多贪看他两眼。
昔东浚深吸口气,很想伸掌盖住她「肆无忌惮」的双眼,但他还是选择强忍住这个冲动。毕竟,不论有心或是无意,他已经连续让她伤了鼻子和手臂。
思及此,他才发现,愧疚,似乎已满满占据了他的心。
「妳的手……我很抱歉。」意外地,他冷然的眼中出现一抹柔和。
「啊,不用担心,我的手应该没大碍啦!」食乐呵呵笑了两声,故作轻松地想举起手臂证明没事,好令他安心,可才刚展高手臂,一阵剧痛立刻袭来,让她痛呼出声。「啊──」
昔东浚又皱起眉,对她少根筋的行为感到有些生气。
「放下你的手,上床躺好,不许乱动。」他再次强制命令道。
食乐怔住,果然听话地慢慢放下手,脱了鞋,上床乖乖躺好。
他的话,她还是顺从的。
昔东浚心底有股奇异的感受,但他没多留意,只庆幸她的顺从至少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妳先休息吧!不准再到处乱跑了,知道吗?」很压抑的关心。
食乐点点头,握玉的小手紧贴胸口,平躺着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