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俞信伦平常在学校也不多话,只知道他爸爸是个律师,但现在律师满街都是,有的人还得靠上电视打知名度,比起高家的家大业大,我们当然要知道轻重啊!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妳懂吧?」周淑芬说得理直气壮。
洪乔臻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家幼稚园生病了,虽然有一流的师资、顶级的硬体、高级的教育环境,但是不论是老师或是学生都病了,价值观扭曲得很严重。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去忙了。」她不想再继续待在教室内,这会让她窒息。
「好,妳去吧!」
洪乔臻叹口气,从头到尾她都没听到周淑芬说过请、谢谢、麻烦等礼貌用语,这样到底怎么教小孩啊?
离开教室时,她特地瞅了俞信伦一眼,只见他站得直挺挺的,俊俏的小脸上有着倔强。
她希望他不要因为在这样一个不平等的环境上课,而导致有行为上的偏差,更希望他的家长能够注意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不要一味的只是把小孩送进来后就不关心他。
第三章
俞正新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走向乔治亚。
他差点忘了今天早上保母因为急性盲肠炎住院,而临时先向他请假两个星期,所以这段时间他必须亲自接送小孩,不然就得另外想办法请人接送。
他抬起手腕看表,已经迟了一个小时,不知道信伦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三年前和前妻离婚后,信伦就归他抚养,但是除了在金钱上让信伦不虞匮乏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由保母陪他比较多,他则将心力全部投注到律师工作上。
他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也是向前妻证明即使他没有万贯家财做后盾,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成功。当然,他能有这般成就,前妻的「势利眼」也是功不可没。
他不怪前妻,以她贵为南部望族独生女的高贵身分,嫁给他这个当时什么都不是的小律师,确实是委屈了点,何况她都还没能适应「平民」生活,信伦就来报到,更让她饱受压力,最后终于受不了而提出离婚。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爸爸,至少这三年来不是。
当他来到乔治亚门口时,很快就看见信伦正和另一个学童在一起,不过他们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俞正新停下脚步,将身子隐到电线杆后,视线越过学校的铁栅门,想看看信伦会怎么处理?
「你敢撞我?!你不知道我爸是立法委员,我妈是市议员吗?」杨明翰用力推俞信伦一把,因为没站稳,所以信伦跌坐到地上。
杨明翰是乔治亚幼稚园内有名的小魔头,仗着父母的名气,总喜欢欺负一些比较木讷弱小的同学,老师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是只要不太严重的话,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学校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俞信伦很快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杨明翰。
「看什么看?」杨明翰跩得很,他已经注意俞信伦很久了,俞信伦总是一个人坐在最旁边的位置,很少说话,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上下学都有保母接送,和同学少有互动,最让他生气的是--俞信伦从不把他当老大看。
所以今天他故意撞俞信伦的肩膀一下,然后反栽赃给他,说是俞信伦故意撞他,反正就是要找麻烦就对了,目的就是要让俞信伦知道谁才是老大。
但是俞信伦根本不理他,背着书包想越过他,却被他挡下。
杨明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继续往前。「你想溜吗?」俞信伦越不说话,他就越生气。
俞信伦只是微偏肩膀欲闪过他,杨明翰却加重力道不让他走。
「你很跩喔!」说完,竟迎面一拳打到俞信伦脸上。
俞信伦不哭也不说话,还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对方。
俞正新看到儿子被打时,很想冲过去为儿子讨回公道,转念一想,又希望儿子能够自己解决,所以克制自己忍下冲动。
「瞪什么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杨明翰又一举打向他。
俞正新忍无可忍地准备上前去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坏小孩,却看到有人先他一步出现而收回脚步。
「你在做什么!」洪乔臻送完小朋友,随车回到幼稚园内,才刚下娃娃车就看到杨明翰在欺负俞信伦。
杨明翰反射性的迅速收手。
洪乔臻走到他们之间,怒视杨明翰。「为什么欺负他?」
「我没有。」杨明翰说谎。
「还没有!我都看到了你还说谎?!」洪乔臻瞪他。
幸好这个时候学校内已经没什么人,大部分的老师也都回家了,否则她哪能这样对杨明翰说话。
「小孩子不可以说谎。」洪乔臻用严肃的态度告诉他。「你应该向他道歉。」
杨明翰不发一语,分别瞪她及俞信伦一眼后,转身往游戏室跑去,那里还有两、三个学生在里头等家长来接。
洪乔臻蹲下来,先瞧瞧四周有没有其他老师,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对俞信伦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状况,附近又没有老师在场时,记得反击对方两下,知道吗?」
洪乔臻还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算是示范教学。
她觉得俞信伦很可怜,大家都想欺负他,偏偏他都不会还手,也不回嘴,让她在一旁替他干著急、生闷气。
虽然她卖力演出,不过俞信伦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洪乔臻在乔治亚碰到过许多不快乐的小孩,但是俞信伦给人的感觉除了不快乐外,还有一般小孩不会有的「冷」,他的冷漠让她也能感受到寒意。
不过,虽然俞信伦对她冷漠,她还是想关心他,至少她不希望常常看到他被同学欺负。
「我记得你都是准时由家人接送的,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回去?」洪乔臻关心问道。
在乔治亚的学生,一半以上都有司机接送上下学,剩下的一半,一些有母亲接送,一些则坐娃娃车,俞信伦则是每天都被同一个妇人接走。
俞信伦低下头没有回答,对于保母突然没来接他的事,不紧张也不慌乱。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洪乔臻自言自语,她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所以那妇人才没有如往常般准时。她咬咬食指后开口问俞信伦。「有没有爸爸或妈妈的电话?我帮你打电话问看看。」
她觉得学校和家长都很扯,她都已经将坐娃娃车的小朋友送到家且回来学校了,学校却没发现俞信伦的家人没来接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园区内游荡,还被其他同学欺负?!而他的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该给个电话通知什么的,就这么放心的把小孩丢着不管,简直是离谱至极!
俞信伦还是低头不语。
「不然……你跟我回办公室,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查到你家的电话。」洪乔臻牵起他的手,打算往办公室走去。
「洪小姐。」俞正新终于愿意站出来。
洪乔臻回头,看到是俞正新,有些惊讶,不敢相信做律师的真这么神通广大,连她上班的地方都知道。
「俞律师?!」
俞正新对她点头微笑。
他把洪乔臻对信伦说的话全听进去了,原本还以为她是要教信伦被欺负时,要记得向老师报告的,却没料到她会教信伦反击回去。
理论上不该这样软小孩,但是他却欣赏她的做法。信伦内向又很沈默,所以容易被欺负,以刚刚的情况看来,信伦绝对不是第一次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