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是应该一盘一盘的,或煎、或蒸、或炸……香气宜人、入口即化,怎会是如此噁心的东西?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煮鱼汤?
当然,这里没有油、没有葱、没有蒜,什么调味料都没有,除了清煮鱼汤外,还能干什么?
可恶的龙依,也不想想他还是病号一名呢!竟要他干这样粗重的工作?
幸好龙依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一定改叫他做轻松的工作——捕鱼打猎去。
杜皓天利用龙依在山中捡来的石碗,装了一大碗水,将五尾鱼一股脑儿扔进去,然后生火,开始煮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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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依病了。
她从来不是娇贵的体质,打出生就被弃置在垃圾堆里,被拾荒妇捡起,送进孤儿院,因生性叛逆,受不了拘束,三、五岁便不时溜出孤儿院流浪街头。
她曾与野狗争食,馊掉的肉骨头坏不了她的肠胃。
她曾翻找餐厅的垃圾桶,腐败的食物伤不倒她强壮的身体。
她曾偷窃店家,给揍得遍体鳞伤,但隔日依旧活跳跳四处撒野。
这辈子她没学过「软弱」两个字怎么写?生病,那是气虚体弱的人才会发生的事,像她这样天生天养的孤儿,没有生病的权利。
但今朝,她却因为喝了一碗杜皓天煮的鱼汤,上吐下泻,弄得浑身虚软、头昏眼花。
没天理啊!不过是一碗忘了去鳞、剖肚的鱼汤,有这么厉害吗?
更可恶的是。她被那碗汤害得倒地不起,而那始作俑者却偏偏痊愈了,还健康活泼的在她面前跳来跳去,真是……
为什么煮汤的人是他?他也有喝汤,偏他没事,她倒病了。
这是什么世界啊?呜……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
「别这样嘛!」看她病得花颜憔悴,他也是很心疼的好吗?「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本来就不会煮饭啊!」
「你一定在我的汤里头下了药。」她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肠胃承受力竟低于这个娇弱的大少爷。
「喂喂喂,汤是我们两个一起舀的,碗也共用同一个,我要在汤里下药,不是害人也害己?我像是那么笨的人吗?」只是有一点他不敢说。他煮出来的汤,那味道啊……噁,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背脊发凉。
他喝了一口就不敢再喝了,剩下的全进了她的胃里。
可那是她自己说的啊!山林里食物得之不易,不能随便浪费,坚持将那碗黑忽忽、污抹抹的臭东西全喝光。
她说她是铁胃,就算草根树皮,也照吞不误。
谁知道……铁胃也是肉做的,真真是禁不起太恐怖的折腾啊!
龙依只是恨恨地瞪着他。「滚开。」
「唉呀,我道歉就是了嘛!妳就别再生气了,我照妳的吩咐摘了草药、采来野果,相信妳只要好好休息个两、三天,一定会痊愈的。」
「我说滚开,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怒吼。
「干么骂人啊?」他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她还想怎样?「对不起,这三个字我都已经不晓得说过几十遍了。妳这人好小气,一点小事也要记恨这么久。」
「王八蛋!」龙依一脚踹开他,飞也似地往浓密的树丛里钻进去。
「喂……」他还想起步追赶。
「不准过来!」就听到她的叫骂声响彻云霄。
「我是好意关心妳,妳……呃,什么味道?好臭喔!」
一颗小石子往他的脑袋砸过来,砰地,杜皓天额上肿了一个包。
「谁?是谁打我?给我出来!」他跳脚。
树丛里的龙依气得又给了他一颗石子,让他额上的肿包变一双。
这个白痴,她上吐下泻,这么狼狈是谁害的?居然还敢嫌她臭,欠揍。
杜皓天给K了两下,总算反应过来。「呃……原来妳是……那……妳慢慢来好了。我去给妳弄草药去。」
幸好他还不算笨到家,否则龙依手里握的拳头大小的石块就要把他当场打得变白痴了。
良久,龙依终于拖着虚软的脚步迈出树丛。
杜皓天看她一副虚弱无力、却浑身冒火的样子,也不敢太刺激她,只是眼角余光偶尔朝她瞥过去一下,久久,又一下。
龙依本来是不想理他的,这白痴少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可惜,她现在极度火大,往昔的冷静自制全扔进垃圾桶里了,不瞧他不气,越看就越冒火。
好半晌,她终于忍受不住。「看什么看?」
「呃!」他吓了一跳。「我……我没看啊……不是,那个……我想问妳,这些药对不对?」
她一把抢过草药细细分辨着。现在她可不敢随意服用他做的东西,天晓得他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毒物」可以让人肠穿肚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片刻后,她确定草药无误,摘了一小把送进嘴里咀嚼。
他痴痴地看着她可爱若娃娃的娇颜染上灰尘,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心头一股说不出的怪味道。
以前看人谈恋爱,卿卿我我,好不甜蜜。
他私心里也很向往,可比起追女孩子,他又觉得念书有趣多了;因此二十年下来,没有真正跟女生交往过。
可真正的明珠是不会被尘埃所蒙蔽的,尽管他不谈情说爱,但暗恋这位文武全才的白马王子者还是多如过江之鲫。
那些个什么校花啦、班花、系花之类的,各色美女在他面前环来绕去,只求他回眸一睬。
他也曾注意到,每一个都很美……唉,说来也是当时年纪小,那时候还以为美女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一样芬芳美丽,吐气如兰、举止温婉,连流出来的汗都是香的。
想必她们住的地方也一定与他的狗窝大不相同,里头必是鲜花遍植、馨香满园。
直到碰上龙依,两人真正不离不弃相处了一个多月,那真是打破青春少年郎的美梦啊!
原来美女也有很粗鲁、嘴巴比他厉害、拳头比他硬的。
电影、电视里的男女主角落难,仍能保持一身洁净,两人相依相偎,做一对自由自在的戏水鸳鸯。
现在他才知道那全是骗人的啦!没有水洗澡、少了华衣礼服来陪衬,男人女人还不都一个样,人人都会吃喝拉撒睡。
现在他是认清了现实,只可惜碎了一颗青春少男心。
「喂,你在那边嘀嘀咕咕个什么劲儿啊?」龙依随手拾起一根枯枝丢他。身体不舒服,她益发暴力了起来。
「没什么啊,只是感慨……唉!再美的女人排泄出来的东西也是臭的。」他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你找死啊!」这回她招呼过去的可不是枯枝,而是一颗小石子了。
「哇,好痛!」他终于回神。「妳干什么又打人?」
「谁让你骂我?」
「我几时骂妳了?」他刚才出神中,不记得自己说些什么了。
但龙依可是点滴在心头。「要不是你煮的什么烂鱼汤。我会搞得这样狼狈?你还敢说我臭?」
「我什么……」他正想反驳。
「闭嘴!」她突然一挥手,喝令他噤声,然后整个人趴下去,耳朵紧贴地面,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经过,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他悄声来到她身旁。
「有人来了。」她的声音很沉重。
「会不会是妳的朋友?」他抱着希望问。
「我家的规矩,除非是自己认输求援,否则旁人不得任意插手别人的事。」
他晕倒。「我们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需要求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