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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透明的玻璃窗里,孔晨瞠目,不是因为桌子对面的女人腕上有道不怎么清楚的血痕,而是外头有个淋着雨、还又哭又笑的疯女人。
她不晓得自己狼狈的样子全被室内的他看光了吧。还好下午时分,这家高级咖啡厅里只有他和对面正在哭泣的女人、几个服务生,以及另外两、三个客人。
雨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里面的玻璃氤氲起雾气。外头的她T恤湿透,薄薄的布料紧贴着胴体,线条优美极了,雨滴从她的鼻尖滑下,他发现她有着轮廓很细致的侧脸。
女人流泪很美丽,如果不是无理取闹的话……
孔晨承认自己有些病态,一向很喜欢女人哭起来的样子,如果不是为他哭的话,就不会让人心烦,可以当作名画,伫足欣赏。
窗外天空因为雷雨笼罩黑幕,全世界彷佛都寂静了,她像轻轻停驻在花瓣上的蝴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全然被陌生目光盯个彻底。
如果没有桌子对面的女人,这的确是个值得细细品味的画面。
对面的女人是他的前女友,她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又开始哭哭啼啼地抱怨。在她第四次提到自己为了他划了手腕两刀时,孔晨将目光从窗外调回她的脸上。
那目光里的冷冽,教女人蓦地心寒。
「妳真是个笨女人。」孔晨起身,招手要服务生结帐。「我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用生命。妳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马上回家去跟妳妈说对不起,不是坐在这里跟我哭,我是说真的。以后不要再联络了,大家好聚好散,拜托。」
「我们真的这样结束了吗?」女人死命抱住孔晨的手臂,不敢相信他真的像别人说的这么冷酷。「你还送过我钻戒,说过我是你最喜欢的类型,而且还说跟我床上最合!」
「我们也只有床上合得来而已吧。」他轻轻甩开她,向柜台借把伞。「我送妳的东西妳就留着做纪念吧,我不会跟妳要回来的。」够仁至义尽了喔。
女人当场崩溃,满眼的血丝像只阴森女鬼,她狰狞咆哮。「我要去死,马上去死,我绝对要让你后悔!」
「喔?」孔晨回头,冷冷撂话──
「这么想死?那我再帮妳补两刀好了,什么时候?通知一声,我一定到。」
当场所有人骇到,前女友的眼泪尴尬地挂两行在脸上,她傻眼。
没见过这么无情的男人,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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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雅棠缩在店家屋檐下颤抖。她没钱坐计程车,这里也不是公车招呼站,要等到公车停,干脆等死比较快。
天空阴沉沉,她的心情低荡,感觉自己这一生已经差不多到了绝望的边缘了。
车子驶过,轮胎旁雨水飞溅,她的T恤被喷得脏兮兮,整个人像刚从水池里捞起来那样狼狈不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包包遮住头顶,聊胜于无地挡几丝风雨,没多久,手臂酸疼,连眼眶也酸了。
她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停多久,她的人生停摆,陷入了无底黑洞,没人能解救她,她也逃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这场骤雨平息。
此时,一把雨伞凑了过来,瞬间遮蔽她的天空。
麦雅棠惊愕抬头,望进一对幽暗深邃的眼眸──
他很高,她必须仰头看他,他肩膀很宽,把深蓝色的西装穿得很挺,浓密的眉毛下那双很有神的眼睛,有高不可攀的气势。他的睫毛跟他的眉一样又黑又浓,看得她目眩神迷,他有一种上流社会的尊贵气息,在伞下的狭窄空间里放肆地膨胀着,让她自惭形秽。
「伞给妳。」
他将伞柄递到她手里,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生疏且客套,说明这举动只是他一时兴起。
「谢谢。」麦雅棠怔住,他的眼神冷漠,寒冬送炭好似不像他这种人会做的事。
孔晨点点头转身,毫不眷恋地离去。他没问她的名字,却让她的清丽吸引了注意力。她像樱花,红艳艳地在风雨中颤抖。
他没动心,美女他看得多了,眼前这位还构不上美女的条件,只是她的神情让他原本的无心起了一点涟漪和猜臆。或许只是午后的这场雨下得太突然,让他定住了脚步而已。他甚至没想去问她的名字,问了又怎样,所有女人在他生命里充其量都不过是过客罢了。
麦雅棠握着伞,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灰色的天空渐渐放晴,雷阵雨一如往常,来得快,走得也急。那个人的背影宽阔但不带任何感情,雨滴打在他身上,又落到地面,他走在湿透的步道上,没让湿滑的地面影响速度,好像世上任何事都无法影响他的步伐。
她握着伞柄,感觉到留在上面残余的温度。
看着他的背影,麦雅棠眨眨眼,她微笑了。真是个难忘的际遇,在她最需要帮助时,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这把伞的意义不只是一把伞而已,也让她的天空放晴了。
可爱的陌生人啊,他离去的方向,天空正好绽放了一弯美丽的彩虹,好像在告诉她,要她提起勇气和希望,世上还有很多美好,放弃了就看不到。
※※※※※
麦亚蜜下课,拎着一袋温热的小笼包沿路晃回家。
一推开门,看见姊姊坐在客厅的小沙发里,在晕黄微弱的灯光下,拿原子笔在报纸上猛圈猛画。
「姊,我回来了,我买了小笼包喔。」亚蜜笑咪咪,将小笼包搁在桌上,替姊姊拆开免洗筷,自己先挟一颗塞进嘴里。「嗯~~好好吃喔!」
「妳先吃,我不饿。」麦雅棠没抬头。
亚蜜放下筷子凑过身,好奇地问:「姊,妳在干么?」
「我在找工作。」雅棠忽地抬头,眼瞳泛血丝,不知已经盯了报纸多久。「我今天辞职了。」
亚蜜愣住,姊姊失业了,这消息对相依为命的她们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哇~~」二十一岁的麦亚蜜嚎啕大哭。
「乖,别哭。」雅棠抱抱自己的妹妹,抚摸她的背,好温柔地哄她。「姊姊会想办法,不用担心,我赶快找工作就好了啊。」想起什么似的,她说:「对了,妳不是有个存钱筒?拿来借姊姊用一下,我找到工作领了薪水就还妳好不好?」
亚蜜读音乐学院,颇有天分的她偶尔会拿一点奖学金,知道妹妹个性节俭不会乱花,雅棠也都让她自己存着,没有动用过,现在身上没半毛钱,刚好可以拿来救命,好险她冷静,这么危急了还会想到亚蜜的小猪公。
亚蜜哭得更大声。「呜~~上个月我全捐去南亚赈灾了啦……」
「好啦,没关系啦,我再想别的办法好了。」天将亡我啊~~雅棠泄气,但怕妹妹自责,她只好装乐观。
「姊,要不然我们找爸爸借好不好?」亚蜜吸吸鼻涕,小小声地说。
「不行。」雅棠想也没想。
有记忆开始,爸妈感情就很差,离婚后没多久就各自组织家庭,她们两姊妹就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雅棠刚满十八岁时,决定带小她四岁的妹妹一起到外头生活。看尽大人们的无情后,麦雅棠当时就发誓,无论如何绝不跟爸妈伸手。
「喔……」帮不了姊姊的忙,亚蜜好沮丧。
雅棠叹气。「糟糕,今天要交房租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