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路世尘不住暗忖叹道:不论十年前或十年后,对他来说,结果都一样——好人真真难为啊!
顿时,思绪如泉涌上,一切已然历历在目——
想他今早虽有各自分道扬镳的念头,却还不至于狠心地丢下她,尤其又念及她日前的处境后,他好心地将自己身上大部分的银两留下——反正他大男人一个,蓝天为帐,大地为床,这原无不可。
然而,岂料这等好意却换来了他预料不到的结果——一顿老拳。
虽说她那花拳绣腿的力道,打在他身上像是蚊子叮大象——无痛无觉。但,粉拳所附带的滴滴泪珠,却直教他至今回想起仍感手足无措。
他趁着天色未亮悄然离去时,还以为这一别将后会无期,却万万没想到在别后不到十个时辰——在他已投宿客栈,且准备就寝时,突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接着“砰——”地一声,门户大开,一位略显狼狈,却仍不减其美貌的人儿已伫立于前,且不由分说地朝他大步走来。
“你怎能这么做,你怎能这么对我!你……你……你好可恶啊!”玉琉璃大声朝他叫道,边拿出白花花的银子与揉成团状的银票朝他扔去。“谁稀罕你的钱了?该死,你该死,你不仅背信、弃义、毁约,还视我如乞儿,我恨你、恨死你了——”
说完,玉琉璃便一个飞身地扑向他,拳头也在同时如雨点般直打在他胸膛上。
面对她的怒气,路世尘并未制止或许该说自己早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得怔住,只得随她去发泄。
渐渐地,打击力道已由强转弱,再由弱化无,这突来的转变令路世尘好奇,一瞧,怀中人儿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凝望着她那疲惫的神情,不难猜出这一路上,她是如何风尘仆仆地追赶而来。虽说自己并无刻意加快脚程,但从小练就的脚力,仍让他在不自觉中走了很长一段路程,看来为了能赶上他,她定也放弃吃饭与休息的时间,也难怪她会累成这般,见了他倒头即睡。
正当路世尘沉溺于自己的思绪时,一阵轻微的呻吟声清楚的告知,怀中之人即将清醒。
琉璃初醒,一脸茫然的神情令人心中为之一动。
“是你。”
睡意渐消,继而,慢慢想起他所做过的一切,玉琉璃急忙伸手一推,跳离令她深感安稳的舒适臂弯,可这急跳却令她站立不稳,直往后坠去。千钧一发之际,身手矫健的路世尘已由床上窜出,一把揽住她的柳腰,旋身一提,她已安然地靠在他宽阔的膛上,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玉琉璃不住地娇喘连连。
“用不着你假好心。”玉琉璃出手推开他。
她满脸委屈。天知道,她干嘛没事找事的一路找他,其实她大可拿了钱,逍遥又自在的边闯荡江湖,边找寻欧阳那臭家伙的弱点予以重击!何必去管这个呆木头呢?
想着想着,两层水雾却又不知为何地再度浮上她那双美丽的明眸。
“既然你存心毁约,当初又何必与我勾指定盟;既然你有心要走,又干嘛在临走前对我砸银子!你……你这么耍我很有趣是不!”打出娘胎她还是头一遭让人这般对待,想到这,眼眶中的水雾也快速凝聚成两滴豆大般的泪珠,沿着粉颊滚滚而落。
瞧她泪眼婆娑,一脸委屈的样子,若让旁人见着,不一口咬定是他欺负了她才怪。然而,追根究底,这到底是谁在欺负人呢?路世尘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该拿她的强辞夺理如何是好。
“哪!还你。”玉琉璃将手帕还给他,微仰起下巴,睨视他道:“今日是你弃我在先,而非我知恩不报,既是如此,从今尔后,你我互不相欠,就算哪天你不幸‘流浪街头’、‘沦落街尾’、‘落魄街上’,也与本小姐无关,就这样,再——见。”
说完,玉琉璃转身准备离去,孰料她才一迈开步伐,便已被路世尘那天神般的体格给一步给挡了住。
哈!她早算准他不会就这样丢下自己不管的。
见一切如自己所料,玉琉璃便也神气地踮起脚尖,挺起胸膛。丝毫不见畏惧地与他四目相视。
求我,只要你开口挽留我,就原谅你。玉琉璃不断在心里嘀咕着。
快快闪边吧,既然人家都将话撂下,你又何必枉做小人呢?就让她走,少惹麻烦了。
理智不断告诫着自己,然而,路世尘却无法硬下心肠,任由身无分文的她就此离去——像她这般样貌的女娃儿要孤身上路,实在危险啊!不得不再次拿出那已被她揉皱的银票,这才正要递出,便传来一阵不友善的声音。
“你又想侮辱我了是不是?!”
居然连开口留她也不会,玉琉璃气呼呼的扬手一挥,将那拿着银票的手给挥开,岂料,他下个动作仍不死心地再度将银票往她手上塞。她不禁怒火更炽了,怎么她长得一副乞丐样吗?
“你……你真可恶!”
丢下话,趁机狠狠地往他脚板踏去,随即伸手使劲一推,快速地由他身旁掠过。
此次,她当真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跑了出去,一溜烟地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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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木头、臭木头、烂木头,捶你,捶死你,捶得你从今起有觉睡不好,有饭吃不饱,有银子也不知如何花是好,捶、捶……”
面对一桌的大鱼大肉,好菜好汤不吃,却拿着筷子猛朝桌面又敲又骂,这若能不引起旁人侧目才叫稀奇,更何况作出此举,是个貌似天仙般的小姑娘呢!早已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窃窃的私语声,更是此起彼落未曾间断过。
然而,对于自己所引起的骚动,玉琉璃根本没心思去理会,只因她的心全遗留在那隔三张桌子远的木头人路世尘身上。
什么嘛!
想她堂堂“迎月山庄”的大小姐,向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居然会沦落到被根木头给弃之如敝屐的地步。
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为什么昨晚才走出客栈门口,便又没骨气地又折回呢?为什么?为什么?
“死木头、死木头、死木头!”
过度的怒气使她拿捏不住力道。“叭——”地一声,手中筷子已断。她拿起断筷,“嗖!”地一声,丢至那木头的桌上。
“匡——”一声。
众人皆侧目,唯独那木头老兄仍一副泰山崩于前,不为所动的姿态,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杂菜面。
怒发冲冠,七孔冒烟。
目露凶光,全身浴火。
玉琉璃再也忍不下去,踩着炽烈的步伐,笔直地朝目标走去,劈头即道:“你可恶,可恨,又可……”可什么呢?望了眼桌上那碗没放几两肉的面,附加道:“……可怜。”
吵架也得有人应喝才吵得起来,偏偏她所面对的是木头人始祖,嘲讽不听,谩骂不管,恐吓亦不理,遇此种种,又怎能不叫她有英雄气短之憾呢?
玉琉璃像颗泄了气的球,瘫坐在椅上,两眼直愣无精打采地盯着他捞面、入口、咬嚼、吞咽……一再重复着动作。一会儿,她脸上表情由无奈转变成坚定,倏地站起身,俯近,字字铿锵地宣布道:“我、要、跟、着、你。”她坚定地说道。
这三天来玉琉璃已练就一身死缠烂打的功夫,伸手一把抢过那碗即将见底的面,再次重复说道:“我要跟着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