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玉琉璃连忙将那搁在嘴边的筷子放回桌上,一脸神秘兮兮地将身子倾向前,问道:“世尘哥哥可有听见隔壁老伯的谈话呢?”
想想,闹鬼这般好玩的事她又怎会错过!路世尘早料到她会提出这话题。
“你又想干嘛?”
“世尘哥哥别老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嘛?想想那打更老伯现在还躺在床上,我们身为江湖儿女,又怎能不去弄清一切,以杜绝再有相同事件的发生。”
她耳朵也真够尖的,连这小道消息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没听见他们说,过几天衙门就会派人去拆了吗?哪还需要我们费心?别忘了是谁一路上嫌赶路的速度太慢?”
“那,那洛阳又非一时半刻便能到得了的,我们何不趁此空档去一探呢?况且诚如世尘哥哥所言,‘傲情山庄’过几天就要拆除了,这再不把握,那……多可惜啊!”
总算说出真正心声了,不就是想去凑个热闹。
“怎么你也相信那种鬼魂之说?”
“对于不曾见过的事,我一向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既不全盘信之,也不完全否认,因此我才更想要去瞧上一瞧。世尘哥哥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见他不语,玉琉璃便眼露期待的望着路世尘。“去嘛!去嘛!世尘哥哥我们一起去嘛!”
“记得前些日子有人信誓旦旦的一再保证,绝不惹麻烦的。”路世尘提醒道。
“就是小璃记得约定才征求世尘哥哥的同意。”
“反言之,要没事先约定,你早就狂奔而去?”
“当然不是。”人真是一点坏事也不能做。肯定留下案底一辈子让人调侃。玉琉璃不依地扁起嘴,道:“世尘哥哥何必特意挑人语病呢?”
“这下你可明白,当人有心去渲染事情时,任何不具意义的言词都可能成为讹传的利器,所以凡事行为还是得先三思。”路世尘不忘借此来个机会教育。
嗟,说来说去就是要她在彼此名分未定时多“自重”些。真麻烦。偏偏她那亲爱的木头哥哥坚持要“保持距离”,去!不要、不要!人家要抱抱啦!
“都不知道世尘哥哥原来这么会拐弯抹角的说教。”玉琉璃半嘲讽道。
路世尘嘴角微扬,调侃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教,多亏你还听得懂!”
玉琉璃一张小嘴翘得半天高,直呼道:“不玩了、不玩了。”
“也好,反正我一开始便觉得夜探废屋的点子也不好玩。”
又拿人语病来消遣。玉琉璃急嗔道:“又故意消遣人家!世尘哥哥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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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忽隐忽现的月光照射在镇郊一幢杂草丛生的废墟上。夜风阵阵,吹得一块不稳的匾额发出嘎嘎的摇晃声,循声望去,只见罩上一层尘土的“傲情山庄”四字在凄凉的夜幕中孤独的摇动着,伴着动物的夜鸣,此处显得格外荒凉、阴森。
“咿呀……”一声,玉琉璃尾随路世尘推开大门走进“傲情山庄”的脚步。
凉风袭来,树枝发出沙沙的摆动声,为宁静的空间增添一抹诡异的气氛。
“世尘哥哥对闹鬼一事怎么看待呢?”走在布满尘土、枯叶的长廊上,玉琉璃开口问道。
“人有时候太容易去联想,尤其是对这种曾发生过惨事的地方,更是充满幻想。”看着这一路原是精雕栏杆已成朽木摇摇欲坠,不禁让人感叹世事多变。
“如同有两个人一起走在暗路上,其中一位在看到一条晾着的床单迎风飞扬,就以为见到鬼,于是乎大叫一声,这时,另一个人也会因这叫声而惊慌,随后产生的便是害怕,当人在又怕又惊慌的情况下自当无法冷静地做出判断,这么一来,鬼怪之说便很容易因此成立,你说是吗?”见路世尘赞同的点了点头,玉琉璃便又继续道:“所以说,那打更老伯可能是因为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又听到一些风吹草动,鸟兽鸣声,便认定为是遇上鬼了。”
“的确是可以这么说,但是……”路世尘走到花园,见到一盏与此处不太相衬的灯笼时不禁停住脚步。
“但是?!”玉琉璃也跟着下了步伐。“咦!是盏灯笼啊!”
“嗯,倘若有人想装神弄鬼那可就得另当别论了。”路世尘靠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灯笼。
“装神弄鬼!世尘哥哥的意思是……”
“你瞧这灯笼,不觉得太新了点?一个经过五百多个日子风吹雨淋的灯笼,怎会丝毫不见损坏?可见,这灯笼应是刚吊上去不久的,但为什么独独只吊上这只灯笼?”
“或许是想让闹鬼的传言更加逼真……也不对啊!”不用他人反驳,玉琉璃便舍掉这想法,娥眉微蹙地思索道:“这灯笼是吊在花园内,也就是说除非走进这山庄,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到它,一幢外传闹鬼的房子又有谁会刻意进来呢?除了一些为了赶路而错过客店的人。那就算他们进去了,未必会去费神思量这些的,所以,这灯笼定不是为了吓人所置,那究竟……咦!上面还有个灯谜呢?”玉琉璃将结在灯笼下的纸张凑近眼前,开口念道:
“普济寺车离离,
空花园或坐栖,
夫人有病头难起,
一柱香卜祷神祗,
日暮已西沉,
张生长别离,虽有约,误佳期,
错看了官人乘马来矣。”
“晋国天下莫强焉。”路世尘随后解谜道。
“这灯谜看起来很平常啊!”玉琉璃想破头也想不出为何特地要费神吊上新灯笼,结上这灯谜的理由。
见她漂亮的蛾眉即将撞在一块,路世尘便道:“或许这灯笼只是单纯的悼念罢了,你别太钻牛角尖了。”
“可是中午那二位老伯不也说得很清楚,山庄上下四十余口全死,又有谁会来吊唁呢?难道还真有鬼不成?”
“瞧你平时也不算太笨,怎么这会儿又糊涂了呢?那老伯不也说过,此庄主人生平乐善好施,可见朋友定也通五湖及四海。有人趁着山庄将被拆除前来此悼念,一点也不奇怪。”
“话这么说是没错啦!”但这气氛……总之,就是让人有种怪怪的感觉啦。“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似的。”原本只抱着好玩一探的她,却也不自觉认真了起来。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路世尘半调侃道。
不理这调侃,玉琉璃反问道:“世尘哥哥真觉得事情这般单纯吗?”
见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路世尘便也思索了会儿,道:“单不单纯对于一件已发生过的事来说,已不再重要。这灯笼是人装神弄鬼也好,是四十余条鬼魂死不瞑目也罢。人只要俯仰无愧于天地,又有何惧?”
“也是,像世尘哥哥一向行得正,自然不怕任何妖魔近身。”
“这是褒?是贬?”
“知人、信人,怎么世尘哥哥老对我的话存疑呢?褒啦!褒啦!”
“好个知人、信人。”种因得果,眼前的灯笼当真一句悼念便得以完全包括吗?路世尘不禁自问。扬声叹道:“逝者已矣,追怀也不过是多余。”
“死亡,不等于未曾存在过啊!世尘哥哥这么说,不觉得无情了点吗!”玉琉璃颇不苟同地开口。
瞧,纵然神威显赫,叱咤一方,也逃不过命运的大笔一挥,逝者已去,可知留下的又是怎样的一番局面?对着那盏随风摇摆的灯笼,路世尘自然也嗅出些许端倪,只不过,有太多事是外人所无法去触及,既是如此,何不将它看成单纯的事件?毕竟天理循环岂是一介世俗凡人所能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