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蓝!”雷远挡在大哥面前,她怒气正盛的调开眼不看他。“你不早已原谅我大哥了,为何还要出口伤人?你难道忘了,当水柔知道有个父亲能够爱护她时,她表现的雀跃欢腾有多直接明显?你怎舍得不让她见亲生父亲,阻断父女的至亲血缘,无法相认?”
“雷远,我只说原谅他,并不附带连水柔也要跟着放弃,希望他别要求过多,得寸进尺!”她声冷的说:“另外,也希望你不要为他说情,徒伤害了你我间的友谊!”
事情似乎变得更僵持了,毫无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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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午饭过后,伊凡邀她赴花园散步,水蓝在不好拒绝的情况下,答应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敏感,水蓝,你好像不太喜欢见到我?”
“不,怎会呢?我……”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
“你明白?”
“也许你心里并没那意思,可你的潜意识告诉了你,是由于我的介入,才害得你姐姐不能如愿嫁给雷永,她的死,是我间接造成的!”
“你……”水蓝讶异了,惊疑满心。“你怎么晓得……”
“水菱吗?”她淡淡一笑,抬望了眼碧蓝的云空,脸上掠过一抹愁绪。“雷永并没有瞒我,他们的事,我什么都知道,婚前就知道了。”
“那你怎还能忍受……”水蓝犹豫着,半晌才说:“他心底爱着别人?”
伊凡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
“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连同他的缺点也一块爱了进去,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伊凡浅浅的一笑,在园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当我仍在念书的时候,有次很偶然的机会里,我遇见了雷永,几乎是一见倾心的,从此,我眼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大学毕业后,两家父母商议,决定了我们的婚期,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个阶段,我怀着莫大的憧憬准备做他的新娘子,他却告诉我一个残忍的故事,毁灭了我全部的梦想!雷永一开始就很坦白告诉我,他终生的爱都献给了水菱,这一辈子可能再也没有多余的爱给我了,他给我选择,绝不勉强。听到这话,我心都碎了,我甚至不能埋怨他,因为太爱太爱他了,舍不得去苛责他心中存有另一名女子的事实,我更妄想能以温柔包容打动他,有一天,排在他心房第一顺位的人会是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用心爱着的,依然是你姐姐——水菱!”
她安安静静的诉说,水蓝却是义愤填膺,不自禁的为她打抱不平。
“他怎能这样待你呢?先遗弃了我姐姐,又辜负了你一腔深情!我不明了,他既然娶了你,如何能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当真以为爱他的人都欠了这笔相思债,个个都没好下场!”她气不愤平。
“水蓝,你别骂他,事实上,他也很可怜的!”伊凡不由得替丈夫辩解,浓愁涌进了眼眶。
“他可怜吗?我只看到他风流倜傥、自命不凡的一面!再不,就是玩弄我姐姐后,无愧于心的态度!”看来,她并没有打心底里真正原谅雷永,还是有些微的郁气积聚心扉。
“你错了,倘使你看过他伪装坚强外表下脆弱的一面,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伊凡清清淡淡的柔声说。
“哦?难道你看过?他表现给你看了?”水蓝狐疑。
伊凡深望她一晌,目光飘向澄澈的天空。
“是的,我看过。”她细柔的倾吐。“我一直认为,和水菱相比,唯一较之幸运的,就是我能真正看见他毫无掩饰、失落颓败的一面。事业上的雷永,他是完全没有烦恼的!仅有的痛苦,是根源于你姐姐身上,是水菱带给他一切的折磨!”她的视线移向了水蓝,真挚的望住她,握牢了她一双手。“水蓝,不要怪我这么说,当我见到雷永那般凄惨,却无力帮助他解决苦难时,我心里想的,正是水菱无形中对他的伤害,有多深多痛!伤口,在表面是容易治疗的;在内心,却不知几时才能复合。我却知道,他心底为水菱割裂的伤口,是永远不会有痊愈的一天了。”
她松开手,眸子又悄悄溜转,落入了花丛中。
“以往,我看过雷永思忆你姐姐时,总是站在窗前,不停的一支接一以抽着烟。外表看来,他是在欣赏窗外景致、远眺风光,只有我明悉,当那一刻,他心里是完完整整与水菱融合成了一体,思绪中全不留个空位给我。雷永的心境虽然不曾忘却水菱,但始终是平静祥和、安宁沉稳的,直到那天晚上,雷远向他宣布了水菱的死讯,他才像个遭逢意外打击、灭绝希望的失意者,完全崩溃了!所谓的崩溃,并非如一般人大吵大闹大哭大笑,激烈的挥霍一番情绪便过去了,他若是那样,我还能放心些,偏偏……他是掩着面,无声的埋在手心里啜泣起来!由他颤的双肩、抖索的双手,我知道他在哭泣。结婚六年了,我熟悉他所有情绪的转变,就是没看过他那么绝望的呈现方式!那一瞬,我真恨透我自己,是我的自私自利酿造了今日的悲剧;是我的爱,害苦了他必须背负遗弃的罪名。若是我肯退让,成全他们两个,他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对,人人称羡的一对!我真不懂,当年为何没顾虑自己的快乐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为何会那么执着的嫁给他呢?”
伊凡凄凉无助的支额怨叹,一脸愁苦。水蓝搭住她肩,她轻轻转回头,凝望水蓝。
“因为你爱他,太爱太爱他了不是吗?何况当年,他们两人又因各自的心结分开了,你的介入,其实……其实……”水蓝住了口,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伊凡,她的心绪,也是矛盾复杂、无理可解的!她同情伊凡,更可怜水菱。况且,诚如伊凡所言,是她的出现制造了今日的不幸,间接害死了姐姐。照理说,她该恨伊凡的,但听完她倾诉的肺腑之言,她竟无法再责怨她了,连先前莫名的敌意,也在这一刻,如同晴天的流云消逝得无影无踪。自己的心态她都杂绪难理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安抚她、平息她一颗自责的心呢?于是,她也只有沉默不语了。
好半天,伊凡才平缓了激动的心情,她吸吸鼻子,拭去了眼角滴落的清泪,望住她说:
“水蓝,别以为雷永离开水菱他不后悔伤痛,可能他内心藏匿的酸苦更甚于水菱,我希望你不要再对他冰言冷语,增添他心头的一道伤了,好吗?你知道,为了纪念水菱,他甚至把我们的女儿取名雷辰,因为水菱——最喜爱满天星辰!”
“伊凡,我想,你也是我不能明了的,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如何还能为他说话,表现的这么豁达呢?”水蓝眼底有一份迷惑。
伊凡凝视她,缓缓的摇了下头。
“我并不豁达,我也挣扎了好久,我伤悯他们不得美满的恋情,悲怜自己空负深情的痴心,这段路,我走得很艰辛;所幸,得不到他的心,至少我能拥有他的人,上天待我并不苛薄的,不是吗?”
“你……真傻!”这是水蓝哽塞喉咙,唯一能吐出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