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夏筠柔淡淡地扬起一道秀挺的眉毛,“你确定你已经练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电的超能工夫?只要关在屋子里,吸取日月精华即可长命百岁?”
很好,她过人的勇气和机智敏捷的反应的确令人激赏,前几天那个娇怯柔弱、不染纤尘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一个咄咄逼人、伶牙俐嘴的小战士。
她是冲着他来的?目的何在?想用激将法逼他用餐吗?
“很好,显然你对魔鬼的习性已经做了一番深入的研究,不过……你好象忘了有一种魔鬼是不吃任何食物,而以吸取人类的精血维生的。”他不由自主地和她针锋相对,抬起杠来。
夏筠柔淡淡地露出明媚夺人的一笑,“是吗?那你得慢慢等你的獠牙长大。”她毫不含糊地慢声“提醒”他。
彭钧达错愕了一下,随即不能克制地从喉头深处冒出一阵朗声大笑。
他突如其来的轰然大笑,令夏筠柔震愕之余,不禁有份招架不住的困惑和疑虑,她小心翼翼地凝神窥伺着他,屏息等待他接下来的炮火攻击。
没想到,彭钧达在结束不住奔窜的扬声大笑之后,居然颔首对她说:
“好吧!你赢了,不过,我虽然是魔鬼,可也不吃掉落地上的脏食物哟!”
一抹不能置信的喜悦涌进了夏筠柔闪亮动人的明眸,很快地就扩散成一份灿烂夺目、屏息生动的笑靥,“没关系,我会叫阿顺伯再煮一份的,我……我现在就去。”她兴奋难抑地转身就跑,才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轻盈的身子,回眸望着他,以一种期盼而谨慎的口吻问他:
“我能再请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彭钧达不相信自己能这么温柔地笑着说话。
“你能不能再弹钢琴?”她温存地说。
“为什么?”他粗哑地问道。
夏筠柔娇羞地垂下眼睑,“因为,我想听。”
她那带着少女清纯羞涩的神态让彭钧达的心跳突然加快,一股神奇温暖暖而刺痛、酸楚的柔情对他当头罩来,让他没由来地打个了寒颤,“好,我会再弹钢琴的。”他的感情首次凌驾过理智,为这个美得清新脱俗的小仙女,这个令他不知所措却渴望亲近的神奇少女,他打开他封茧的心窗!
夏筠柔白皙温婉的容颜上缓缓绽出了如春花般明艳醉人的一笑!
这清纯又妩媚的一笑,令彭钧达心跳如雷、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他竟然像个傻瓜似的坐在小石屋的台阶前,直愣愣地望着她翩然跑下山坡,翩然飞舞出他绵绵不舍的注目之外!
直到一阵沁骨的夜风扫面而过,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惊觉过来。
他百味杂陈地伸手触摸着冰冷的面罩,身子不能自抑地掠过一阵冷颤,嘴唇也跟着扭曲了。
一种苦涩而深沉的悲凉,冷透他的心肺,他仰首凝视满天灿烂的星光,陡然察觉到自己的愚痴和不自量力。
像他这么一个寒怆渺小、丑陋卑微的癞蛤蟆,竟然也会为一个美得像精灵一般的少女动了凡心?
哈!彭钧达啊!彭钧达啊!你怎么能被顽皮的丘比特蛊动愚弄呢?而浑然不识人间的现实残忍?!
然后,他对夜空发出一声消沉的长叹,再次转回他预备终老一生的栖身之所!
望着厅内那架闪闪发亮的钢琴,他突然有种想要和音乐狂舞的冲动,于是,他再度掀开了琴盖,尽情地敲击着琴键。
一阵忧伤而哀沉绝美的音符又开始飘散在桂兰山庄宁静的深夜中;飘进夏筠柔如诗如梦、酩酊若醉的少女情怀中。
身为一个母亲,刘亦茹开始为女儿惊人的转变感到忧心和不安。
她暗暗观察女儿的言行举措,包括她闪闪发光、醉意盈然的明眸,酡红娇媚的面颊,宜嗔宜喜的浅笑,还有,若有所待的叹息。
这一切看在她这个敏感的母亲的眼里,实在是忧喜参半,她知道是谁让她的小女儿燃烧着梦一般的光彩!
多少回,看到她喜孜孜地抢着替她送饭给彭钧达,再听到由小石屋内传下来的琴声,她几度控制不住地想冲进小石屋把筠柔拉回家,未雨绸缪地想阻止一段不该发生,却可能已经酝酿的感情。
但,她想到彭家父子的恩情,想到彭钧达所遭受的创痛和折磨,她又按捺了下来,并自我安慰着她是反应过度了。
直到这天,夏筠柔送饭给彭钧达,又在小石屋盘旋一个钟头左右后,像只缤纷美丽、雀跃动人的云雀跳到她跟前来,手舞足蹈、神采焕发地叠声嚷道:
“妈,你相信吗?我刚刚送饭给彭大哥,不小心透露今天是我生日的事,他竟然即兴作了一首好优美悦耳的曲子送我当生日礼物,”她满脸晕陶地闭上眼叹息道:“哦,我真不敢相信,我是这么这么的喜欢他!”
“你说什么?”刘亦茹脸色猝变,她目光如炬地逼视到夏筠柔的面前,“你刚刚说什么?”
夏筠柔没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她忐忑不安地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母亲来势汹汹的怒气。
“筠柔,妈问你话你没听到是吗?刘亦茹寒着脸厉声说。
夏筠柔仍是噘着嘴默不作声。
刘亦茹的怒火溃堤了,她立刻攫住女儿的手腕,“走,你马上给我回房间收拾行李,我们连夜搬离这里!”
夏筠柔迅速挣脱了她的掌握,她面白如纸而不能理解地嚷道:
“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还敢顶嘴?”刘亦茹恼火而震颤地扬起手。
夏筠柔执拗地抬起脸,既不闪避也不屈服,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你……”
“妈,你要打你就尽管打我吧!可是,你绝不可能打掉我心里对彭大哥那汹涌的爱意和崇拜!”夏筠柔白着脸,直言无讳地说。
刘亦茹如遭重挫般地垂下了手,她颓然地跌进沙发里,“天啊!筠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爱上彭少爷呢?”
“为什么不能?”夏筠柔不以为然地挑眉说。
刘亦茹为之气结地紧瞪着她,“你……你明知道他跟你不相配!他的年纪比你大上一轮,还有,他是一个一辈子都活在阳光背后的伤残者,你怎么这么盲目的爱上他?”
“妈!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也有这种落伍、封闭的思想,感情是不应该谈论条件而能包容一切的!”
刘亦茹觉得自己快昏倒了,急怒攻心的她只想尽一切力量阻止这一段根本不该发生的盲恋畸爱!“谁说爱情是没有条件的,筠柔,你还年轻,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别把同情和爱情混为一谈!”
夏筠柔澄澈晶莹的明眸里有份坚韧不坠的固执,“妈,你不会了解的,我并不是爱上彭大哥的外貌,我爱上的是他的心,那颗热情而温柔的心,这一生,除了他,我再也不会去爱别的男孩子。”
刘亦茹被她那番真挚感人的话震得目瞪口呆,又惊惶万分!
不!她不能让这段错误的感情继续发展下去,她拚了命也要阻扰到底,必要时,不惜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为了保护她唯一的女儿,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夜深如梦,彭钧达端坐在钢琴台前,一遍又一遍,毫不倦厌地重复地弹奏着那曲他为夏筠柔作的“梦幻曲”。
弹着、弹着,他整个人都陷于一种旖旎而如诗如幻的意境里。
仿佛中,他看到夏筠柔那张焕发着梦幻般光华的小脸,那双美得像湖滨的秋水,像黑夜里的寒星一般夺人心魄的眸子,紧紧缠绕在他的灵魂深处,激发出他的创作的热情,激发出他想要歌咏生命的力量!